我羞愧地轉身摁向下行的電梯,不用沈公子提醒我這個階級的差位,我自知在羅志森的高檔社區(qū)里,我是唯一出門搭公交車的一族,我里外上下的行頭,甚至都趕不上眼前二位一條項鏈、一個手袋的價值,但我的內(nèi)心不該因為這些外在的配搭而深感到不堪。
尚小姐轉身看我,我卻不想用余光偷窺她的眼神:“你和志森住一起?”
這句話是有歧義的,尚小姐!在外人聽來,是要造成誤會的!
“只是碰巧住的不遠?!蔽医忉尩?,30層在搬家嗎?電梯停那很久沒動彈,我還要尷尬地杵在這里么?
“喔,你還在這里做事,真的很巧哎?!鄙行〗愕恼Z氣中有著女人才能聽出來的妒意。
“云衣,你晚上也沒怎么吃飯,我?guī)阍偃コ渣c東西吧!”沈公子說著走近尚小姐。
“不要啦,我晚上和志森還有事呢?!鄙行〗阌剖幹约旱男∠惆?。
“都這個點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鄙蚬佑悬c不耐煩,但他一定不敢表現(xiàn)在臉上。
我恨不得立即消失,剛要轉向去走樓梯,羅志森的腳步漸漸臨近:“走吧?!闭f的是呀,正好電梯到了。
羅志森依舊是請別人先進,尚小姐進去站在了最里面,沈公子第二個進去想挨著她,尚小姐卻有意挪動到一角,沈公子無趣地站向另一角,為避開尚小姐的冷光,我站在沈公子之前,緊貼電梯門,為疏遠開最后進來的羅志森,我只能占據(jù)最左側的角落,諾達的轎廂,四個人各站一角,若從上方能看到我們的頭,一定是個四點連線就成的正方形。
電梯到達一層:“再見,沈總,羅總,尚小姐!”我沒有等幾位小主先出轎,自己緊趕著往前走。
羅志森喊著我:“你怎么回去?”
再不走連去老媽家的車也沒了,可是這時候面對輕賤我的沈公子和貴族氣質于一身的尚小姐,我對乘坐公交車回家竟然說不出口,反正也沒有喊我的名字,我繼續(xù)快步走著。
“黎洛!這么晚了,我問你怎么回家?”羅志森的聲音。
這本就是我的生活,有什么不可說的呢?我停下腳步,轉身作答:“哦,我坐公交車?!?p> “我送你吧?!绷_志森是瘋了嗎?是看不到尚小姐對他的脈脈傳情嗎?
“是啊,黎小姐,你們既然是鄰居,讓志森順路送你唄!”沈公子紈绔的語氣里,有著高高在上的君主施舍賤民的虛偽,又有著期待我會接受的強烈愿望。
“黎小姐,我們可以先送你回家啊,是吧,志森?”尚小姐收斂著一席不情愿,給羅志森一朵賢良的笑靨。
現(xiàn)在所有人都在看我的反應,有善意的,有惡意,還有醋意的。對不起阿縵,我只能用你的存在混淆我的單身生活,本來想說老公會接我的,但是看到羅志森,我覺得撒謊只會讓自己更加可悲:“謝謝,不用了。我們不順路,我去老媽家,孩子還在等我。”
“你有孩子了?看不出來,你還像個小姑娘一樣!”我的回答對尚小姐顯然是受用的,不用擔心我成為她和羅志森之間的魔障,她語氣立刻變得友好,這個恭維多半也是真心的。
這下沒有人阻攔我了,我可以放肆大膽地轉身離開了:“再見?!?p> “怎么這么晚來接孩子啊,蘇齊又不在家?你們娘倆還有回去的車嗎?”我媽又開始嘮叨,我該說什么呢,蘇齊在南城呢,現(xiàn)在正陪他的現(xiàn)任哄孩子玩。
“媽媽,我們走吧,花生還等著我呢!”
天啊,若不是羅志森的這條狗寄放在我家,今晚大可不必回去了。
回到家,花生撲到阿縵和我的腿上,一陣撒嬌,我洗洗手,給自己和阿縵灌進點水,栓起狗繩,我們就出門了。
小區(qū)里的人本就不多,到了晚上樓下更是冷清,秋風浮動,樹葉沙沙作響,多虧給阿縵罩件薄外衫。
未免遇見羅志森,我跟阿縵說:“帶花生便便完趕緊回家吧?!?p> 她央咕著花倫老師每天還都帶她去游樂場打幾個滑梯,我以時間就這么點為由,告訴她打滑梯可以,回家洗刷立馬睡覺,故事也沒得聽,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去游樂場了。
她的妥協(xié)又讓我內(nèi)疚自己過于苛刻了,自從離婚以后,睡前故事變成了我一個人講,盡管她沒法要求爸爸再次參與,但爸爸買的那些故事書曾一度變成阿縵唯一的精神依賴,她靠著那些繪本回憶爸爸在身邊的聲音,思念爸爸和她在一起的味道,若是連這個節(jié)目都剝奪了,豈不是很殘忍嗎?
最近真是中邪了,怕什么來什么,這不羅志森和尚小姐就出現(xiàn)在面前了。
“黎小姐,你好,這就是你女兒嗎?”尚小姐做出可愛的表情。
阿縵沒有跟她打招呼,我很是出奇:“阿縵,向尚阿姨問好?!?p> “尚阿姨好?!卑⒖z看著尚小姐挽著羅志森,怪不得剛才不熱情,不會是吃醋了吧。
“我呢?”羅志森擠了個眼神給她。
“我討厭你!”阿縵拽著花生就要離開,“我們走!花生!”
我為阿縵的粗魯表示歉意:“不好意思啊,羅總,尚小姐,讓你們見笑了。我女兒可能是困了,小孩子會鬧覺的?!?p> “才!不!是!呢!媽媽!”阿縵被我揭短,否認地犟起了鼻子。
羅志森輕松無謂地笑著,尚小姐若有收獲地點了點頭,一看人家就是沒有帶過孩子的小姑娘嘛。
“我也該走了,志森,沈立南非要送我,他在外面等著呢,明天再聯(lián)系你哦!”尚小姐就像個撒嬌的孩子,她轉向我和阿縵:“再見,黎小姐,啊,還有你和花生,你們好可愛,快回家找爸爸吧!”
我一面擔心最后這句話給阿縵帶來傷害,又害怕阿縵給人家說爸爸不在之類的話,幸好阿縵沒有理睬。
目送著尚小姐離開,羅志森蹲下來詢問阿縵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為何這樣對自己呢?
“尚阿姨是你的女朋友嗎?”阿縵看著羅志森的眼睛問,
小孩子真是單純,這樣的問題換做大人都不敢正視對方。
“阿縵!”這樣太失禮了,我趕緊叫她閉嘴。
羅志森聳聳肩,略顯自嘲地笑著說:“花輪老師沒有女朋友,如果有的話,你媽媽會最先知道?!?p> 最后這句話真真是惶恐了我的眼睛,這是什么回答?為了哄我的女兒,也不應該搭上我一起行騙呀,尤其這句話會讓人誤會。算了,自從認識他以后,我們之間的誤會也不差這一件了,只要我有自知之明就行了。
“媽媽,那你如果知道了,一定要先告訴我??!”
“哎呀,困死啦,快回去講故事睡覺啦?!闭f著我牽著花生就往前走,我看到阿縵在后面追過來。
“你們沒有清理狗便呢!”羅志森喊道。
“那麻煩你了!花輪老師!”我大笑起來,和阿縵繼續(xù)跑著沒有停下,看到的羅志森依然開朗,真好。
原來花生剛才趁我們幾個聊天的功夫拉粑粑了,我差點忘記自己為什么出來了,遠處只剩下羅志森一人去狗便清理服務箱取廢紙,默默地收拾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