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沉滅睡到傍晚才醒,烏焉有小丫鬟伺候,也沒去叫她,故而晚上仍由斷夢接她去別院相聚,烏辰見了她倒也靦腆,兩人也沒什么言語交流。
話說入宮當(dāng)天,宮內(nèi)領(lǐng)官接過國巫按照老時辰表推算的吉時帖出發(fā)。
丑時四刻出宮宣旨,官吏攜帶家眷寅時出發(fā),寅時四刻于宮門外靜候。文臣府迎親車隊并西南典府極其各小府衙于頭日午時一刻出發(fā),于今日午時一刻到達(dá)。卯時整鳴晨禮,共二十八響,布七彩霞光二十八卷,散金銀二十八萬,分圣果二十八箱于入門眾人食之,卯時四刻接眾臣禮,卯時六刻接商賈禮,辰時入門。
由于那件鬢影堂的紅裝染了血,如今鬼沉滅穿的是烏辰買來的那件冰藍(lán)色的衣裙,由于沒有標(biāo)牌,不知是哪家的貨,就連烏焉瞧了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只說樣子不錯,料子也不差。
由于晨起的早,宮領(lǐng)官又說不準(zhǔn)食用外物入宮,故而空著肚子在宮門外站了三個多小時,好在最后分了雞蛋大小的果子。
原天宮的大門是白色的,高九丈九,與兩邊的重檐頂華廈相容,門上鑲著金色的鉚九十九顆,門口擺著兩尊齊門高的鬼臉天神象,兩排男官共八人立在門里,合力拖拽金銀福壽長繩將門打開,半月長廊百十來米,地鋪著納福紅氈長毯,廊頂綴著琉璃七彩燈,墻壁上畫著天族祖師盜云天以及天神的所有事跡。
最先進(jìn)入的是巫師府眾人,星緣國巫繼承父位,攜一家老小入宮,且說這人身著八卦紋黃黑相間的長袍褂子,頭發(fā)束于頭頂用一銀簪子挽住,也算儀表堂堂,卻二十又七仍無婚配。
之后進(jìn)入的是醫(yī)神府,均用大帽長袍籠著,還帶著面紗,看不出老幼,也不知究竟是誰前來赴宴。
之后是使臣府,那大公主嫁去的地方,也是唯一一個坐著金華車進(jìn)去的,民間流傳這公主不幸福,性子又軟,挨打受罵的事不少,如今這使臣家也做起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前腳后腳的侍奉著這個面色蠟黃,身材消弱的公主。
戰(zhàn)臣府是最后一個進(jìn)入的,帶的人口又多,除了家眷還有幾隊強兵和一隊暗使,整個宴會的兵防都由烏金管理,酉時一刻還要隨天皇送親入天祈南州。
半月長廊男官舉著花障立在兩側(cè),即使是這大喜的日子也仍舊面無表情。鬼沉滅沒敢造次,她其實很想看一看長廊中的那些畫,也只敢偷瞄幾眼遍速速垂頭,畫的抽象也認(rèn)不出誰是誰來。此刻宮門已關(guān),她疑惑這烏辰一行人究竟是起晚了還是沒來呢?又不敢抬頭四下張望,只能隨在烏焉身后,聽著那些家眷們低聲說著各類八卦新聞。
“你們聽說了嗎?這天祈南州又沒造反,怎么就這么火急火燎的把公主嫁過去了?這其中一定有隱情!”
“是啊,我也覺得詫異呢,那大公主不著天皇待見,嫁了也罷,但這二公主的父親可是天皇最寵愛的人,怎么就嫁給文臣府長子那個半吊子呢?”
“嗯,人們都說這二公主行為不檢,長相又難看,所以才給那個短命的?!?p> “你們說那公子得的是什么病,怎么請了合歡醫(yī)神也治不好呢?”
“那是他父輩無德,造孽的唄,沒聽說那里治安差嘛,他科考的分?jǐn)?shù)定的又那么高,那么嚴(yán),好多子弟拿錢都進(jìn)不去,我們?yōu)趼迥敲纯炭嘧x書都被拒之門外,活該他兒子短命!”
此話一出,其余婦人唏噓不已,表情各異,鬼沉滅聽說過這個烏洛,與烏焉是表親,還是庶出,無正經(jīng)職業(yè),瞞著父母花天酒地,欺男霸女,仗著自己老子是天冠北州的通關(guān)長,都三十七八的人了娶了一妻八妾,還跟著十七八的孩子科考,每次不中都到南州去鬧,合該那文臣與烏桓是世交,性子又不愛爭辯,就隨他鬧了也就完了。
前些日子又瞄上了鬼沉滅,三番五次套近乎,還要納為九妾,其母向烏焉提之被拒,又向夫人提之,被拒,最后還勸烏洛死心,哪知這人卻在背地里使絆子,被斷夢警告過一次,不改,被烏辰警告過一次不改,最后被剛回來的烏金看見,直接打了一頓,方休。
半月長廊走過,晨光灑遍整個皇宮,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紅頂八角的大殿,殿內(nèi)擺著一應(yīng)果品,天族不比地族,木少石多,以云朵天石為主,彩英石、金英石、半坡石、滴墜石為輔,或是鋪地或是蓋房,或是雕柱,之后在描上一層顏色各異的染料,倒也色彩繽紛。
繞過大殿,由宮領(lǐng)官帶著前往三層環(huán)抱式的中央休息區(qū),文臣府的迎親車隊沒到,所以得一直這么歇著。
鬼沉滅歇口氣后,四下搜尋并無烏辰蹤影,烏焉拽了拽她的袖子解釋道:“他們有特殊請柬,是二公主親自找人送的,想必是從其他門進(jìn)去了。”
這時一個男官身著與他人不同,且托著一個銀盤來到兩人面前,開了蓋子,里面是天牛乳和幾塊加了果醬的面包,那男官微傾著身子,倒也有一絲笑容掛在嘴角。
“三小姐,二公主請小姐過去坐坐,知道小姐還沒用早飯,故送來這個果腹。”偏偏這一舉動將整個二層的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有的砸吧了幾下嘴,有人也酸了幾句言。
“有勞領(lǐng)官了?!?p> 烏焉心里明白這恐怕是二哥哥的意思,并且這食物還準(zhǔn)備了兩份。
“吃吧?!?p> 聽到烏焉說這話,鬼沉滅看了看周圍虎視眈眈的一眾人,比劃了一下自己,烏焉只好伏在耳邊小聲說是烏辰的意思,且不必在意旁人的目光。兩人用過飯后,告辭了老爺和夫人隨著領(lǐng)官準(zhǔn)備出中央抱廈,還沒等下樓梯就聽見地下領(lǐng)官高喊:“地族海族使者到!”那些人被安排在抱廈的另一邊,且不止使臣,還有那些秘密來往的商賈和知名人士。
穿梭間與地族人擦身而過時只聽那夫人小姐驚呼說鬼沉滅身上這件冰藍(lán)色衣裳出自地族的一家名店,鬧得他人紛紛矚目觀看,烏焉上下打量了一番,與那小姐小聲問是哪家名店,敢情是出自與芙蓉出水不相上下的衣鋪,雖心有不快,卻還是拉著到處顯擺一番,才隨著領(lǐng)官離開。
“二哥哥對你就是好啊,他都沒給我買過?!?p> 鬼沉滅聽聞又不好說著吸血簪的事,又不好說那天撞見冷泉的事,只好編瞎話說這原本是舊的,烏辰院里來了個小丫頭之前在地族待過,故說是她的,自己那件紅裝不小心弄臟了,半路遇見他們才換的這身衣裳。
瞎話都是編給自己聽得,他人誰會信這套說詞,故一路無話。
且說這二公主的寢宮,依著一座石山建成,殿外青磚鋪路,紅墻圍砌,黃橙橙的屋檐下鑲著四個七星門簪,依稀見到有‘復(fù)樂宮主’的字樣。
“這就是二公主居住的復(fù)樂宮了,公主生性頑皮不羈,最喜歡新鮮事物,宮內(nèi)裝飾的也新奇,如果不知道宮里的步數(shù),可真是走不進(jìn)走不出的,天宮不常見這些花花草草,也不好養(yǎng)活,這公主就變著法兒的取了地族的土壤種了這些花草樹木,也真是稀奇,它們早晚的形態(tài)居然不同,還能隨著心情任意變換形狀,這山石都是后堆砌的,也很繞人,天皇都不怎么來這里,一些宮女領(lǐng)官也少有來傳旨,奴才是打小跟著公主的,比不得外面的那些千篇一律的臉,讓小姐們見笑了,恕奴才話多,還請二位隨奴才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