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姿勢
調(diào)整姿勢，拉過軟得不像話的枕頭塞在懷里，再揉揉眼睛，起床是一件多艱難的事情。
也許是昨天晚上吃得太飽，以至于睡到現(xiàn)在渾身骨頭都酥了。
昨天晚上……
陸念琛在問過她之后，先把車開到通宵營業(yè)的茶餐廳，點了溫和的小食給她填肚子，然后才把她送回了家。
--你不相信自己，還是不相信我呢--
她知道那問題不用回答，他更不會勉強，那是他的一貫作風。
可是，要怎么形容呢……
如此保持沉默，讓她感到自己在無形中跌入一張網(wǎng)，鋪開那張網(wǎng)的人正是陸念琛。
他不動聲色的做著鋪墊，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他依舊優(yōu)雅，該對她呵護的時候溫柔備至，該生氣的時候，也絕對不含糊。
夏以沫卻不確定這到底是真實的，或僅僅只是她的臆想。
但這感覺壓抑得她喘不過氣。
曾經(jīng)她想，只要遠離他就可以結(jié)束一切，可如今她已被那網(wǎng)禁錮，越想掙脫，纏得越深……
不知不覺中，夏以沫想得都魔怔了。
直到她發(fā)現(xiàn)腦海里有個人的影像在逐漸清晰，讓她猛地一顫--
完全清醒！
門在這時被打開，宋欣萍端著早餐走進來，溫軟柔和的聲音跟了一路，“醒了嗎？快起來吧，你爸他……”
“如果是爸讓你來問我昨天晚上的事，你就告訴他，我和陸念琛很好，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你們也看到他送我回家的，別瞎操心了。”
直接縮到被子里，夏以沫真是避無可避。
陸念琛陸念琛……能不能不要那么陰魂不散？
房間里靜默了小會兒，她知道母親沒走，更能想象此刻正用如何的表情憂愁的看被子里的自己。
所以她只好再妥協(xié)道，“我待會兒去找他，午飯不在家里吃了?！?p> 陸念琛平時不和父母住在一起。
自然了，如他那般的單身男士當然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而且是很多很多。
城東四年前才建起的海豪大廈，專為成功人士打造的奢華居家建筑，設施由內(nèi)到外，一應俱全。
當時陸念琛買下頂樓時，還半開玩笑的問過夏以沫，要不要和他一起住。
四年前，夏家三小姐還是個懷著少女心的十九歲純情小姑娘呢，和狼同處一室？太危險。
可是四年后，她卻主動送上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好神奇的是，這是她第一次來，大堂的保全卻認得她，迎上來客客氣氣的喊她‘夏三小姐’，還說，小陸先生今天沒出門。
末了給她按了電梯，直達頂層，出去左轉(zhuǎn)直走，盡頭就是。
夏以沫納悶著，不知道保全對其他來找陸念琛的女人是不是也那么殷勤。
來到門牌號為3501的房門前，垂下的視線望到那個電子鎖，她又想起來，當年陸公子喬遷的時候又跟她半開玩笑的說了，他家入門密碼是她生日和他生日的組合。
有沒有那么的……矯情？！
站在門口呆了一瞬，夏以沫還真有沖動躍躍欲試，心情頗為復雜，萬一不是那個密碼，她不是被他耍了？
可若真是的話……
“算了?！蹦涿畹募m結(jié)了小會兒，她最終選擇按門鈴！
臨近中午，正好與他一道吃午飯。
眼看這個月就要過完，下個月末的婚禮近在眼前，他們總歸要做一對夫妻，是時候收拾她那些若有似無的小情緒，好好和他改善關系。
陸念琛對她好，對她媽好，對她家更好，她想，也許真的是對他缺乏真正的了解吧。
數(shù)秒之后，門在她給自己做著思想沉淀時打開，夏以沫彎起嘴角，正準備同開門的人打招呼，那笑容綻放到一半，赫然僵住--
“夏小姐？”
關瑤的吃驚程度顯然不亞于來人。
只是在剎那訝然之后，她迅速的恢復常色，禮貌道，“您找小陸先生吧，他正在洗澡。”
說著，她往旁邊挪了挪，“先進來再說吧?！?p> 夏以沫沒說話，只睜大了瞳眸將她從上掃到下。
關瑤是那種不用化妝上鏡，都能打八十分的大美人胚子，真正的老天爺賞飯吃，身材更是火爆得能把居家的玫紅色休閑服穿成活廣告，腳下的女士拖鞋還是情侶款的。
陸念琛在洗澡……
那夏以沫是不是該說‘對不起，打擾了’，然后轉(zhuǎn)身走人呢？
人家都同居得親密無間了，原來，她才是小三哇？！
“夏小姐，您……”看出她臉色不對，關瑤展顏一笑，落落大方，正想說什么，陸念琛就從里面走了出來，同時問道，“誰來了。”
就在夏以沫看到穿著浴袍的男人一面擦著頭發(fā)，一面走過來時，她僵硬了的全身做出最直接的反映--
抬起腳，利落的往電梯那邊快步走去！
身后，陸念琛低沉慍怒的在喊她的全名--
“夏以沫??！”
她的余光幾乎可以從泛著光澤的黑色大理石磚墻上看到自己狼狽的身影。
真正的落荒而逃……
夏以沫不知道是被眼前的事實嚇到了，還是被她剛開始幼稚單純想要和陸念琛好好相處的想法給嚇到了。
心頭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忽的涌了出來，落空，失措，惶恐，還有那一直患得患失不敢靠近，最后終于被粉碎的一點點期望……迅速爬滿她的全身！
電梯在打開的瞬間，追上來的陸念琛一把將她逮住，火冒三丈的問，“你跑什么？”
她下意識的回頭和他對看，緊咬的下唇都發(fā)紫了，固執(zhí)的眼睛里有晶瑩剔透的光在打轉(zhuǎn)，然后順著漲得通紅的小臉滑落下來。
刺得陸念琛心也跟著一抽一抽的。
大掌緊拽得她纖細的手腕陣陣發(fā)疼，他提起話音，再重復問，“你跑什么？”
不難聽出他很生氣，還在滴水的頭發(fā)絲絲凝在一起，些許擋住那對深眸，眸底內(nèi)斂的平靜不再，此刻風起云涌，灼燒而激蕩。
“在你心里我是這樣的人？”
夏以沫眼淚吧嗒吧嗒的掉，擰著眉頭，狠狠的，干脆的回了他兩個字--
“就是！”
……
關瑤抱著成堆的文件走來時，電梯門因為靈敏的感應器，尷尬的重復開合。
她站定在僵持的兩人跟前，自然聽到夏以沫剛才那百分百堅決的回答。
唉……
倘若是她的話，肯定也會這么說。
誰叫結(jié)婚的對象是陸念琛呢？
這種男人，天生不懂得給女人安全感的。
清咳了兩聲，她溫溫煦煦的開口道，“鑒于剛才的畫面確實引人遐想，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半年前我就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今天上來只是給小陸先生送文件，我家就在七樓，麻煩，借過一下。”
她確實和陸念琛有過一段。
那是典型的‘當懷著野心的秘書遇到風流花心的老板從而引發(fā)的二三事’，目的直接，各取所需。
關瑤是聰明的女人，她和陸念琛是同類，她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所以她嫁給了本市有名的律師。
不過這些事情，陸念琛怎么可能一件件的，耐心的解釋給夏以沫聽？
即便他視她如珠如寶，他也不會說。
那是這類男人擁有的特質(zhì)之一。
走進電梯，在門合上之前，關瑤不動聲色的欣賞著老板萬年難得一見的……狼狽。
心中暗自偷樂，居然他也有這樣的時刻。
末了，她面不改色的說道，“其實我和夏小姐一樣，都從來覺得你就是那么一個人。”
陸念琛怔了一怔，聰明如他，肯定也能立刻察覺今天的事情不能怪眼淚婆娑的小狐貍了。
電梯門合上，長而安靜的通道上只剩下兩個人，夏以沫抽抽噎噎的，撇過頭去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她想把手從他掌心里抽出來，搭另一部升上來的電梯走，剛動了動，陸念琛慌了，連忙橫身擋住她，動作顯得那么幼稚。
攔下她的人，他就不知道說什么了。
夏以沫與他也只得一句輕飄飄的話，“讓開，我要回家?！?p> 從小到大，陸家公子欺負夏家三丫頭的花樣兒千變?nèi)f化，無不是每次惹得她放聲大哭，抑或者默默的吃著悶虧，心里壓抑成內(nèi)傷！
可是夏以沫真正生氣的時候，絕對不會大呼小叫，也不會與人發(fā)生激烈的爭執(zhí)。
她只會找個無人打擾的地方縮起來，靜靜給自己療傷。
這是她的方式，若她不是夏三小姐，若不是即將嫁入陸家的富貴門，別說離開這座城三年才歸，就是住在這里直到老死，記者也不會來挖她的新聞。
生命中絕大多數(shù)時刻與人無害，亦沒有存在感，而她也早就習慣了如此狀態(tài)。
她不吵不鬧的反映直讓陸念琛發(fā)慌，哪里會輕易讓她走？
做了個不明就里的呼吸，迅速調(diào)整了情緒，他還是拉著她，“既然都來了，你肯定有話想同我說對不對？剛才是我不好，我們坐下來慢慢談吧?！?p> 放緩了的語氣里，不難聽出有請求的意思。
陸念琛能夠這樣和人說話，已經(jīng)實屬難得。
夏以沫抬眸看了他一眼，還濕潤著的瞳眸里，細碎的微茫略有忽閃，不知心里想著什么，三秒后就把頭搖了搖，低下頭，悶聲回他，“我已經(jīng)不知道要怎么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