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斷案

　　唐代的縣衙格局十分簡單，前面是辦案的地方，后面則是住所，陸安平跟在后面只是走了幾步路，便來到了前方。

　　憑著自己矮小的身形，陸安平挑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默默觀察。

　　來報案的是一個干瘦的中年男子，穿著一身破爛不堪的灰白色衣服，面色枯黃，直挺挺的跪在那里。

　　“啪！”

　　狄仁杰坐在上首處，手中拿起驚堂木，重重的拍在桌面上。

　　“座下何人，今日報官又有何事?！?p>　　聽到驚堂木拍在桌案上的聲音，中年男子的身體先是條件反射性的抖了一下，隨后便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不停轉動的眸子也平靜了下來。

　　“回稟大人，小人王二，住在太平溝，這次驚擾大人是想向大人舉報我的鄰居張老漢，他居然敢罔顧朝廷禁令，私自宰殺耕牛?！?p>　　王二把話說完之后，還伸手指了指跪在他身后的一個滿臉悲戚之色的老漢。

　　“哦？張老漢，關于王二對你的舉證，你可還有話要說？”

　　聽完王二的話，狄仁杰面色平靜，白胖的手指按在驚堂木上隨意的劃著圓圈，沒有對王二作出任何表示，反而是示意張老漢陳述案情。

　　“冤枉??！青天大老爺，你可一定要為我做主??！”

　　原本滿臉悲泣跪在那里一言不發(fā)的張老漢，一聽到還有申辯的機會，便神色激動的開口說了起來，畢竟按照往常的慣例，像這種看起來人證物證俱在的案子，一般縣令聽過單方面陳述之后便會直接定罪。

　　根本不會管誰對誰錯，只要能快速結案，那便是一樁政績，沒想到這一次居然還有開口辯駁的機會。

　　“啟稟大人，小人我當然知道私宰耕牛是大罪，那是萬萬不敢違反禁令的，更何況小人的全家都指望著這一頭耕牛來幫忙耕地播種，又怎么會無故在將它宰殺呢？”

　　說完這句話，張老漢也許是想到沒有耕牛之后，明年的春播應該怎么辦，面色悲苦的停了下來，不過隨后想到現在這是在大堂之上，又趕緊開口繼續(xù)回話。

　　“還請大人明鑒，實在是家中的耕牛在今天早上摔了一跤，剛開始也看不出什么，但是卻在今天下午的時候突然去世了?！?p>　　“我尋思著反正牛也死掉了，不如干脆直接把它分割掉，將牛肉分給鄰居一部分，剩下大部分還可以賣給城中的富人，也算是一份收入。”

　　“真是胡說八道，我親眼看見將家中的耕牛宰掉，當時明明還是活牛?！?p>　　聽到張老漢的辯白，王二面色猙獰的開口打斷，并且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個油紙包，放在身前利索的打開之后，露出了里面一塊血淋淋的牛肉，并且將這塊牛肉用雙手舉起來，放在自己頭頂上。

　　“大人請看，這便是物證?！?p>　　看見王二的舉動，狄仁杰坐在臺前面色十分平靜，手指在金檀木上有規(guī)律的敲打，對于王二證據仿佛并不是很感興趣。

　　陸安平站在角落處看到這一幕，感到十分神奇，估計狄仁杰已經對真相有了大概的認知，只是因為目前并沒有決定性的證據，所以便緘口不言。

　　“我該說不愧是狄仁杰嗎？”

　　目前為止雙方基本都屬于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情況，也并沒有很明顯的證據來表明到底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

　　至少在陸安平看來，雙方的辯白并沒有明顯的漏洞，唯一一處致命的破綻，卻又不在古人的認識范圍之內。

　　在這種情況下狄仁杰還能夠對這份案件有一個清晰的認識，并且胸有成竹，陸安平只能說根本不科學。

　　不過按照陸安平的猜測，本身狄仁杰在歷史上就是善于斷案的人，曾經擔任大理寺丞，在任期間解決了大量積壓的案件，涉案人數達到17，000多人，但是事后卻無一人伸冤，這足以證明他的斷案能力出類拔萃。

　　再加上這是這個狄仁杰又是電視劇神探狄仁杰里面的主角，在破案能力上肯定是有一定的加強，這也就導致了狄仁杰對于忽然有一股驚人的直覺，往往只要一聽案情，就能對案件的真相有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

　　這簡直就是開掛！

　　這種情況簡直就相當于玩推理游戲的時候提前就知道了兇手是誰，然后對犯案手法進行反推。

　　隨意的瞥了一眼在談中爭執(zhí)不休的王二和張老漢兩個人，又看了看坐在大堂三面無表情把玩著驚堂木的狄仁杰。

　　陸安平嘴角勾勒出一絲微妙的弧度，如果換成是其他的地方官，那么案件到了這個情況，在知道誰說謊的情況下，那肯定是直接就結案了。

　　但狄仁杰不一樣，他一定要將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才會結案。

　　注意到沒有人關注自己，陸安平繞過身前的衙役，腳步輕快的向后堂走去，目前的情況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話，今天是得不出什么結果了，估計接下來就是狄仁杰標志性的微服私訪。

　　對于這個結果陸安平還是比較滿意的，因為這樣至少在接下來一兩天之內狄仁杰會無暇顧及自己，讓自己能夠安穩(wěn)的適應古代環(huán)境。

　　至于這件案子的真相對于陸安平來說其實很簡單，但是沒必要去幫忙，畢竟狄仁杰忙一點，對自己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對于唐代人來說，眼界不夠寬這是一個常態(tài)，即使是博學之人，能夠了解的信息也非常少，所以相對應的對于一些冷門的知識，很少有人會去了解。

　　關于這件案子只需要看一下那一個血淋淋的牛肉就知道這明顯就是那個王二在進行誣告。

　　活牛宰殺的牛肉和死后宰殺的牛肉本質上是有區(qū)別的，死后宰殺的牛肉呈暗紅色，并且因為沒有放血的緣故，使用手指按壓會在牛肉表面滲出血水。

　　這個王二所出示的證物，明顯是一塊死后再進行宰割的牛肉，只要明白這一點，那么真相就顯而易見了。

　　不過可惜的是，君子遠庖廚。

　　并不會有什么唐代官員會對如何分辨活牛肉和死牛肉有心得，所以面對這個情況，想要查個水落石出的話，肯定要拖個一兩天時間。

　　想到自己比狄仁杰還要先破出這個案子，陸安平心中不免有些小自滿，嘴角也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大唐的陸安平并沒有發(fā)現一個敏銳的目光盯著他離開的背影看了兩眼，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