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芳說到做到,迅速辦理完退學手續(xù),并打出了自己花盡心思的果品店鋪。她沒有和同學告別,趁上課時間收拾好行李獨自離開。
誰也不知道,這個好不容易從山中飛出的女鳳凰,肄業(yè)后又飛去了哪。
和張秀芳百般不對付的潘秀兒,終于迎來了一個安靜又干凈的空置上鋪。張秀芳在時,千方百計想換掉這個土氣邋遢的人;張秀芳真走了,她卻沒什么可高興的。
自己虧了心,看誰都覺著氛圍不對。潘秀兒索性也收拾了東西,搬回家居住。只在有課的時候才驅車趕到學校。312寢室只剩下沈小雪和秦晴兩人。
打擊沒能摧毀沈小雪,也沒能改變她。她依然如校園里最閃亮的星,是眾人目光的焦點。這一半,歸功于她活潑直爽的性子;一半,也歸功于日漸開化的認識和社會大環(huán)境。
唱歌、跳舞、主持、拉拉隊以及各種社團活動,沈小雪課余生活被排得滿滿。她在寢室的時間不多,倒遂了秦晴的愿,可以一個人安靜學習功課。
秦晴是全優(yōu)生,每門功課考試都不會低于90分。她對自己有近乎嚴苛的要求,也有對未來的明確規(guī)劃。
沒有對舒越表白,在后來看來,秦晴認為是正確的。從沈小雪口中,秦晴知道了舒越的大致情況。秦晴在心里唏噓,他是她心目中的王子,但卻不是可以為灰姑娘穿上水晶鞋、保她一朝閃耀綻放的王子。
“不要去期待不涉及利益的純粹感情。感情很容易變化,而利益可以長久??扛星榫S系的雙方關系,總有情斷人去的分岔路口,而只要雙方利益趨同,就能相伴走到盡頭。所以,要理智地把握好每一步?!边@是秦晴從母親的坎坷中汲取的教訓,讓這個堪堪二十歲的花樣女子,理智地近乎殘忍、冷酷。當然,這些,她并沒告訴母親。
沈小雪和舒越走得近,是大家公認的也最受議論的校園情侶??墒聦嵣希麄儾⒉皇乔閭H。走得近是因為兩人性格相反,剛好能說上話。他們,至多能算一對知音。
這世上,有些朋友是人以群分,性情相投;有些朋友卻是取長補短,性格相反。大致上,前者多是自我的人,后者多是謙遜的主。
沈小雪雖然大大咧咧、不可一世的樣子,卻并沒有驕傲、自以為是的女神病。她骨子里,是謙虛的,是能接受并欣然渴求不同意見的。所以與沉穩(wěn)細膩的舒越在一起,她覺得安心。而和陽光爽朗的沈小雪在一起,舒越的心總能微微漾開,發(fā)現(xiàn)并觸摸到生活中的細小喜悅。
走得近了,沈小雪才知道舒越為什么改名,又為什么轉學。
舒越原本跟隨母姓,叫余新。他的母親余嬌婷,是位嬌俏又娉婷的女子。和秦晴的母親一樣,未婚先孕,生下了孩子。
所以舒越對秦晴說:“我們一樣,也不一樣?!?p> 一樣的是兩人有相仿的身世,不一樣的,則是自己母親與秦晴母親遭遇雖相同,性情卻各異。
余嬌婷沒有秦柔柔的氣性,也不愿爭一口氣自食其力。在她看來,不勞而獲意味著舒適安逸,所以常年倚仗兒子伸手要錢,過著豪奢的生活。
舒越在廣州的家是位于二沙島內的聯(lián)排別墅。面積算不上很大,但勝在環(huán)境優(yōu)雅,配套齊全,極為方便。
余嬌婷的愛好之一是追求感官享受,雖然只有與兒子兩人,她卻還是把樓上樓下六間臥房以不同風格豪裝了一遍。
余嬌婷心情好時,會在韓式房居住,這間田園風格房間的天花板被掀去半邊,代之玻璃天幕,拉開窗簾,便能望見如水明月、浩渺星空。天冷時,她一般去英倫房,厚厚的毛絨毯子,踩上去舒松綿軟,讓靠墻一面的大壁爐呼啦啦燒著,溫暖如春。還有地中海風情房、中式家居房……
余嬌婷認為,換房間也和換首飾一樣,是女人不可或缺的心情點綴。她僅靠著孩子,過上了讓人艷羨的安逸生活。按說,該當知足。
可是,越是安逸無事,人的野心越會不斷膨脹,欲望也沒有止境。
舒越的父親是位商人,認識余嬌婷時,他已有了位家族做商貿生意的未婚妻。未婚妻長得清秀,戴副眼鏡,說話細聲細氣,斯斯文文的樣子,并沒有商人特有的精明。他帶她去舞廳,她生怕踩了他的腳;他帶她去公園,其他情侶都在游樂設施上摟著尖叫,她卻對著一棵樹、一片葉子都可以看半天。
那時舒越父親年輕,還不懂欣賞這般氣韻溫吞的女子。他和朋友們喝酒,被問及婚事,他“呸”地一口唾沫:“半天打不出個屁,要死不活的樣子,老子對著她真他媽沒勁!”
正在這時,熱情似火的余嬌婷主動貼了上來。她用長腿蹭蹭他的膝蓋:“哎喲,大哥,哪里沒勁呀,不會……是腿吧?”她的一雙杏眼含春,往他雙腿間一瞟:“不怕……有勁就行,來來來,咱們喝個雙宿雙飛……”
余嬌婷的挑逗立馬讓他歡騰起來。他把余嬌婷抱住,不顧大庭廣眾。余嬌婷嬌嗔地叫著,和著朋友們的起哄,他豪氣干云地叫道:“你,以后就是我的馬子。要多少錢,老子都給!媽的,這樣的妞,才顯得老子是個爺們?!庇谑?,早年以陪酒為生的余嬌婷找到了靠山。
當然,靠山對余嬌婷也有要求。不公開關系,不影響家庭,其他則隨意。
余嬌婷有大把的銀子花,開始倒也聽話,可自從有了兒子,便愈發(fā)不甘起來。
其他孩子都有父母、祖父母一大家子疼愛,憑什么自己只能孤單帶著兒子,獨自操持。余嬌婷曾遠遠跟著靠山到了他的家外,是風景秀麗的半山別墅,圍著足有兩個足球場大的院子。
余嬌婷想了又想:這么大的房子,一定是一大家人,多么溫馨。余嬌婷垂下淚來,咬著唇:“不行,總有一天,我也要帶著孩子住到這里來?!?p> 可是,當靠山是商人的時候,余嬌婷沒抓住機會。后來,靠山通過國企領導崗位轉投了政界,余嬌婷便愈加沒了希望。
從政后的他逐漸內斂,以往欣賞的高調張揚也變作了粗野無知,他對余嬌婷越發(fā)失了耐性。余嬌婷隔三岔五鬧上一番,每次都以一筆錢的收獲作為結果。糾纏數(shù)年,兩人都疲憊不堪。
最近一次沖突發(fā)生在舒越轉學前。
余嬌婷說:“你再給我些錢,我要在香港買樓?!?p> 靠山說:“住得好好的干嘛去香港,你能不能不生幺蛾子?”
余嬌婷瞪他一眼:“兒子讀大學去了,又沒人陪我。我打算搬去香港,以前認識的姐妹哪都在那邊,我也要去。大家有空可以一起玩,也沒誰嫌棄我,說我沒結婚就給男人養(yǎng)大了兒子。”
靠山被說得啞口無言,跟著問:“那你要多少?”
“一千萬!”余嬌婷爽快地答。
靠山的臉瞬間陰沉下去:“一千萬?!你想都不要想,我現(xiàn)在連一百萬都困難?!?p> “唷……”余嬌婷揚起語調,“是嗎?你剛升了官,以后大錢有的是,何必吝嗇這一點。我也不迫你,你慢慢籌,一周內給我打到卡上就行。怎么樣,我對你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