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幽的話一字一句扎入了慕容天川的心。
自己真如他所言，這般的不堪嗎？
以往很多順利成章的事，都沒有去多想，
那就是人性的陰暗嗎？
自我否定，自我動搖，
陰郁的潮水吞噬了慕容天川的心，
無底的深淵，
他在下墜，一直往下墜。
我不是這樣的！
師父、三叔、風鶴舞、紫晴，為什么你們都在笑？
碧幽伸出手從青玄臉上抓起一把血，抹在慕容天川白皙的臉上，又抹在慕容天川的白衣上。
“徒孫，害怕嗎？恐懼嗎？”
碧幽說完，舔著自己手上的血：“知道血的味道嗎？軟弱的人會覺得腥臭，可對于強大的人來說，這便是世間最誘人的滋味。男人本嗜血。”
“怎么樣？考慮清楚了？是跟我一起榮光于世，還是像這個廢物一樣在默默無聞中死去？”
“碧幽！雖然我打不過你，我畏懼你，但我絕不會跟你同流合污！”慕容天川咬著牙，一字一頓的說道。
“同流合污？幼稚！”
“我天劍門是整個圣律大陸最早的修真門派！我天劍祖師是天地之間的神明！我百里家是天劍祖師直系后裔！我們所做的只不過是拿回原本屬于我們的東西?！?p> “看來，你對恐懼的理解還不夠。蕭白，把青玄孽徒的手指一根一根剁掉。”碧幽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氣。
“不！放過我三叔?！蹦饺萏齑ü蛑虮逃呐肋^去。
“屈從嗎？我需要的不是屈從。我需要的是發(fā)自你內(nèi)心的，在本能欲望的驅(qū)使下追隨于我?！北逃木従彽膿u著頭。
“你放過我?guī)煾负腿?。求你?！闭f著慕容天川磕起了頭。
“不，不，不。”碧幽連著說了三個不字。
“慕容天川，你誤解我的意思了。你還是太虛偽，難道我看錯了人?試著和內(nèi)心中真實的自己對話，打開你被粉飾的內(nèi)心，明白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什么?！?p> “靈山劍派的掌門如何？”
“江湖武林的盟主如何？”
“興龍帝國的皇帝呢？”
“一統(tǒng)圣律大陸成為前所未有的帝王如何？”
“問問你的內(nèi)心，想要這些嗎？”
“修仙長生？你知道你不出眾的體質(zhì)如果沒有大的機緣有生之年是沒有修仙的可能的。但是如果我天劍門能幫你做到呢？”
“那個叫紫晴的姑娘，是你喜歡的人吧？得到她如何？”
碧幽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慕容天川的心坎里，這些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為什么要勤奮努力修行？
為什么要事事爭先比別人強？
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為的難道不是這些嗎？
可是，師父被殘害，三叔被殘害，就算追求名利，不也應該是在正義之下嗎？
正義！陷入迷惘中的慕容天川，陰暗的內(nèi)心中最后的光明。
他搖搖頭：“不，放過我三叔和師父，殺了我吧?！?p> 一切悲劇的來源都是性格，慕容天川尚未沉淪的內(nèi)心，忘記了除了正義之外，還有一個詞也是堅持自我的理由：氣節(jié)。
怯懦的他，天生優(yōu)越的他，習慣了奉承的他，對氣節(jié)二字從來都沒有深刻的體會。
疾風知勁竹，有氣節(jié)的人才會有尊嚴！
“慕容天川，你在消磨我的耐心，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也許是我說的不明白。今夜你的選擇會決定很多事，之前說的是得到，現(xiàn)在說失去?！?p> “失去從小到大努力而來的所有修為，如何？”
“湖西慕容家一百七十家商號一夜之間毀掉，如何？”
“你父親、母親、妹妹全被殺掉，如何？”
“我這兩個孽徒的死都會算在你身上，慕容一心皇帝會通緝你，靈山會發(fā)出除叛令，整個江湖都會追殺你，如何？”
“到那時失去一切的你，那個叫紫晴的還會理睬你嗎？家破人亡，聲譽全毀，生不如死?！?p> 碧幽說完之后沉默了，他在等慕容天川的答復。
青蒼和青玄也沒有出聲，他們也在等待。
慕容天川趴在地上痛哭，內(nèi)心的掙扎折磨著他。
大約一炷香后。
“我有個條件！”慕容天川狠狠的瞪著蕭白和侯俊。
“說！”碧幽眼中隱隱有喜色。
“放了我?guī)煾负腿?，替我殺了蕭白和侯俊?！?p> “你有選擇的權(quán)利，但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你還是太幼稚，這兩個孽徒如果活著會成為你以后道路的絆腳石，會成為你光輝之上的污點?！?p> “至于蕭白和侯俊……”碧幽說到這里看著蕭白、侯俊兩人。
兩人應聲跪倒在地，笑著敞開了衣衫。
“兩人年紀輕輕已經(jīng)是化形的修為實在難得，只可惜不像你有慕容家的血脈。不過，為了你值得。上路吧！”碧幽說完在地上丟下兩把匕首。
蕭白和侯俊兩人撿起匕首，相視一笑。
“蕭大哥，來生再見?！?p> “侯老弟，來生再見?！?p> 說完兩人將彼此的匕首插入了對方的胸口，倒地而亡。
兩個化形期的高手，居然在碧幽輕描淡寫的話語下，笑著自殺，黑暗的恐懼再次支配了慕容天川的心。
碧幽的權(quán)勢到底有多大？
“好了，想清楚了嗎？”兩個得力手下的死，碧幽絲毫不放在心上。
慕容天川點點頭，將頭貼到碧幽的腳下：“師祖，天川愿意效忠，有生之年絕無二心?！?p> “絕無二心？只要你的欲望還在我能滿足的范圍內(nèi)，你自然會絕無二心。”
“天川！你給我站起來！不要怕死！孩子，一旦墮落到深淵就再無爬上來的一天??！”青玄絕望的喊道。
“這廢物現(xiàn)在沒有利用價值了，他知道太多，以后對你不利。還是早點上路吧。”碧幽說完手中一道炁勁飛出，洞穿青玄的印堂，青玄重重的倒地。
慕容天川沒有出聲，緊緊的閉上了眼睛，在他做出選擇的一刻，黑暗已經(jīng)徹底吞噬了他的心。
“這邊還剩下一個，你來吧。”碧幽將滄溟劍遞到慕容天川的手中，死死的盯著他。
慕容天川拿著滄溟劍，從地上爬起，緩緩的走向青蒼。
“殺了他！”碧幽催促道。
慕容天川看著青蒼老邁的面容，想起師父多年對自己的養(yǎng)育之恩，心如刀割一般。
“殺了他！”碧幽再次催促道。
聲帶被毀的青蒼突然用嘶啞的喉嚨狂笑，慕容天川閉上眼睛，再次流淚。
劍沒有揮出，
劍在發(fā)抖，
青蒼用力向前一撞，劍鋒刺入喉嚨。
“師父！”慕容天川丟下劍，痛苦的癱倒在地。
無靈塔上只剩下碧幽和慕容天川兩人，塔外黑云侵月。
夜無光。
白衣染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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