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太子在之前給臣說過，若是皇上無防備就在城樓上放紅煙火，若是有防備就放黃煙火；臣明日就打探，娘娘盡可以去招待來使的宴會上，臣會找人給娘娘送信的。御膳房有人和臣交好，娘娘只需嘗嘗最后一道點心，若味道是甜的，就放紅煙火，若是酸的，切記一定要放黃煙火，萬萬不可來。娘娘切記在戊時告知太子?！?p> 邵韻宅坐在秋千上想起了這些話，忽然有些后怕。若是她弄錯了……該怎么辦……她連忙起身帶落了身邊的一大片花瓣?？尚乓呀?jīng)送出去了，此時送信的麻雀可能已經(jīng)飛出皇宮了。
“不會有事的……不會……”她惴惴不安地又坐回了秋千上。
“哎呀……不行的，這里真的出除了皇后娘娘其他人不能進的……”墨墨在海棠林外拉住獻國的來使少年，“我求求你了，聽話行么？我父王發(fā)起火來真的嚇人……”
少年骨碌了一下眼珠，“我說公主殿下，我就是閑逛一下，跳舞的臺子不讓上，這海棠林也不讓進，合著這宮里全是皇后的地盤？她也太霸道了吧……”
墨墨低頭沒回話。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她無法說邵韻宅是好還是壞。
“啊，看你難為的樣子……我不進去了還不行。不過……你還不知道我叫什么呢。”少年靠近她笑著道。墨墨心不在焉道：“敢問公子怎么稱呼。”
“你叫我無垠就行了?！彼粗珢瀽灢粯返哪?，接著問道：“拿我該怎么稱呼你啊？公主殿下？”
墨墨往后退了一步，“叫我公主就行了。不愿意叫我公主可以叫我的名字祁煬?！?p> “啊？你沒有字么？”無垠又朝她靠近了一步。墨墨低頭道：“你不要這樣……我覺得……”她學著邵韻宅的口氣道：“我看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吧?！?p> “什么？這是哪的口音?。俊睙o垠笑笑，“哎，你生得眉眼柔美，正是我們少爺喜歡的，嫁去了獻國我們少爺肯定喜歡你。”墨墨抬頭看著他剛想說些什么，看到了他身后的人，立刻跪下行禮，“皇后娘娘……”
“不用這么規(guī)矩，起來吧。”一聲甜嗲的女聲十分悅耳，聽的人渾身酥軟，無垠回頭，只是一眼，便驚得失了幾分神。
邵韻宅看著他呆呆傻傻的樣子，上前問：“你就是獻國的來使？我們長公主嫁的是你們南宮家的五公子么？”
“是……”無垠跪下行禮，“回……皇后娘娘，我們五公子雖然有些先天性的頑疾，可聽聞了要迎娶長公主還是比較滿意的。”
過去把墨墨拉到身后，邵韻宅有些不悅，“什么叫比較滿意？這個小逼崽子還有不滿意的地方？我們長公主都下嫁了，他還想怎么樣？”
無垠連忙解釋道：“不是的，不是的……若是我們少爺知道長公主生得這幅溫柔美貌，定不會再有不滿的……”
冷眼看著他，邵韻宅道：“你先起來吧。回去告訴你們公子，大瑞給他退婚的權(quán)利。他不喜歡了，立刻把長公主給本宮送回來。但若敢虐待長公主，無論他跑到天涯海角，本宮都能讓他生不如死。”無垠嚇得口吃了一下，“是，是……”
“皇后娘娘出來了，是要回宮么？”宮女們看邵韻宅出來了，都圍了上來。邵韻宅“嗯”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了。
墨墨看著她的身影，嘆了口氣。邵韻宅可能沒那么好，但對她真好。
“快起來吧，無垠。娘娘不是沖你，她不會為那下人的，只是沖你們公子罷了。”上去把無垠扶起來，他撓撓頭看著邵韻宅的背影不禁感嘆，“我算真是知道什么叫傾國傾城了……一路上聽了不少邵皇后的風言風語，但見著人真是……禍國殃民她配得上……”
墨墨肘擊了他一下，“說什么呢，你到底是夸還是罵啊……不跟你說了，我先回去了。”
無垠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墨墨嚇了一跳，明顯無垠也是下意識的?！鞍?，對不起……我只想問問明晚的晚宴你來么？”
不動聲色地甩來他的手，墨墨皺眉，“來……”說罷匆匆離開了。
琴聲從栩?qū)帉m傳出，陣陣斷腸，令人神傷。
“娘娘，閔貴妃和趙王妃來了?！辈苫ㄟM來道。
邵韻宅低頭彈琴，“叫進來?！?p> 毛珂和洛酒兒進來時，邵韻宅的琴弦正好斷了，發(fā)出一聲悶響。
“啊……娘娘……”洛酒兒跑過去看著邵韻宅的手，“怎么手指也出血了，來人——”
“別。這之前就受傷了，沒什么事。”看著斷掉的琴弦，邵韻宅的心里更加的不安。這不是個好預兆。
洛酒兒坐在她身邊，“娘娘，近日你也不管宮中的事了，都是珩貴妃代管，其他妃子連來都不想來請安了……”
“不來就不來。我正好清凈?！鄙垌嵳行┬牟辉谘桑嫔锨白谒龑γ?，“糅兒的事……宮里都傳來了，娘娘有何打算？”
“珂姐?！鄙垌嵳币曋凵裉固故幨?。“朝臣……都建議皇上廢后對吧？”
毛珂猛地坐直，卻也沒騙她。“是。連子祥和我的關(guān)系都被拿來說三道四了?！?p> 邵韻宅一笑，帶著無奈和心酸，“是我連累你了?！甭寰苾簱u頭，“他們真是一幫見風使陀的為利己者，當年什么事也沒有的時候不也是挺喜歡娘娘的。明明都知道娘娘的為人嗎，卻還把自己的錯誤推到娘娘身上?！?p> “推到一個女人的身上豈不是更干凈。歷朝歷代都是這樣?！泵驵托?，也伸手握住邵韻宅的另一只手，“那你有何打算？”
邵韻宅仰頭，看著吊頂?shù)闹炝罕诋?，“我先保住他再說吧。珂姐，我能求你一件事么？”
毛珂點頭，“無論什么事我都答應(yīng)你。”
海棠花期正濃，繁密如團云。小太監(jiān)們一個個地把花枝小心剪下，卻還是帶著朵朵花落。
次日傍晚，大殿前臺階上擺滿了海棠花，都是鮮如雪，剔透如玉。微風過梢?guī)е呷宋兜?，不禁令人眉頭一展。
“皇后怎么還未到？”祁禎樾問。一旁的禾子小聲道：“回皇上，這個……皇后娘娘還在梳妝。”
“派人去催催?！?p> “是?！?p> 栩?qū)帉m中，毛珂給邵韻宅的唇上點上了最后一點殷紅，雪杏跑進來道：“王妃娘娘，皇上派人催促皇后娘娘了?！?p> “我們就來。”看著邵韻宅穿著金底紅絲卡肩裙，肩頭光滑鎖骨突出，裙上的牡丹纏鳳雍容華貴，她頭上的金琉璃花冠和十九件釵顯得她更加只可遠觀。
“走吧娘娘。”毛珂伸手，邵韻宅被她扶著兩人上了步輦，“珂姐，一定記著我求你的事啊?！?p> “忘不了?！卑参苛怂痪洌嬉采狭瞬捷?。
祁禎樾執(zhí)拗等到了邵韻宅來，才肯開筵。
大殿內(nèi)燈火璀璨，印著杯盞流光溢彩，舞樂醉人，卻好似離邵韻宅很遠。
誰說了什么，她都沒聽進去。
獻國的大臣皆與祈禎樾相談甚歡，祁禎樾笑道：“若是我們的長公主嫁過去，也可以挑日子回來，朕即可設(shè)立公主府，可以讓他們回來時住下?！?p> 獻國的一品大臣，上前拱手道：“皇上所言甚好，相比長公主也可以安心過來了?！?p> 無垠在旁邊喝著酒，偷偷瞄著墨墨，她坐在祁禎灝身邊一直幫他拍背倒茶，好不貼心。
“莫大人，這也是為了兩國交好啊。如今你們滿意就行?！逼畹濋行χ攘丝诰疲┑搅松垌嵳膼瀽灢粯?，也只能先擱置住，不去哄她。
“啊——”莫大人一旁的南宮銘喝得有些醉了，張口大聲道：“我這個弟弟啊，還怕會娶一個丑女或者不貞的女子呢，在家里好一通不滿——這一下他可滿意了，哈哈哈哈——”
獻國的其他人臉都黑了，“王爺是喝多了吧……”
一聲重響，祁禎灝拍了一下桌子，“你們說誰不貞？”他什么也不在乎了，只想把他們都殺了。墨墨的眼眶紅了，這算是什么羞辱？
祁禎樾連忙打斷道：“相比成婚之后他會改變看法的吧?！?p> 無垠也上去拉住南宮銘，“二少爺是醉了——”他看到墨墨的樣子，竟然隱隱地有些著急。
“的確是這樣的啊，你們上趕著把公主送來，不是丑，就是不貞，肯定想找個人來——”話還未說完，就被無垠捂住了嘴。
“我們少爺那都是氣話——”他陪笑道。
邵韻宅回神聽完了只是覺得疲憊，生在帝王家，有些屈辱都是要忍受的。
“嗯……”南宮銘掙脫出來，看到正在出神的邵韻宅，笑道：“真是個絕色美人啊，怪不得大瑞人人都說皇后蠱惑了皇上哈哈哈哈——”
此時其他人恨不得把南宮銘的舌頭拔了。
“啊，他頭腦有些不清醒，還請皇上見諒……這些想必大家都知道……”莫大人連忙道歉，祁禎樾擺擺手，傳聞他們南宮家有精神頑疾，今日一看，果然病得不輕。
邵韻宅自嘲地一笑，“什么蠱惑，皇上對本宮或是其他人都一樣。這種流言聽聽就好?！蹦蠈m銘來了勁兒，問道：“此話怎講？”
“本宮肩上有一道疤，全是拜皇上所賜，你想不想看看？”
“皇后。”祁禎樾這一聲不大，卻讓在座寒了三分。連南宮銘都不敢多話了。
邵韻宅一笑不再說話，拿起勺子，有些顫抖地挖了一勺面前的糕點吃進了口中。大家連忙說說笑笑把這一遭弄過去了。
驚得心中一顫。
這個糕點是酸的。
“這是朕命人給你做的山楂糕，你覺得如何？”祁禎樾看到她吃了，靠近她問。
邵韻宅方才等了許久，也沒見其他糕點上來，想必這就是最后一道菜。她沒理祁禎樾抬頭給了毛珂一個眼神，毛珂立刻起身。
“哎，你去哪兒？”祁禎央也起身跟著她，毛珂快步走著，“你別跟著我——”
祁禎樾握住邵韻宅的手腕，“你怎么越來越瘦了，最近都沒好好吃飯吧？”
“嗯。”邵韻宅把他的手推開，“別碰我?！?p> “朕這幾日好好想了想，是不是年糅回來了之后，咱們變成這樣的？”祁禎樾又拉上了她的手。邵韻宅道：“不是，是本來，我們就不該在一起。硬是逆天改命我們都遭報應(yīng)?！?p> “你說什么？”祁禎樾抓住她的手腕讓她直視自己。
祁禎灝渾身痛得生不如死，他顫抖地讓墨墨接著倒上一杯酒，狠狠地瞪著邵韻宅和祈禎樾。
邵韻宅看此時外面依舊靜靜得，毛珂和祁禎央也回來了，兩人坐在位子上像是生了一場氣誰也不理誰，她漸漸松了口氣。
“皇上，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咱們今后相安無事不行么？”邵韻宅轉(zhuǎn)頭抓住他的手，“你待我好的地方我都記著呢?？捎行┦虑檫^不去就是過不去。”
祁禎樾的眼中有些受傷，令她不敢直視?！半拗皇遣幌胛覀兌祭г谶^去——為何你就是不肯信朕？朕今后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利用——”他說到這句，突然哽住。
邵韻宅本垂下的眼眸疑惑地抬起。
祁禎灝突然道：“他們……都是會有報應(yīng)的！”
墨墨覺得他瘋了，“煜哥兒，你說什么？”
“墨墨，你要相信，我今日走到這一步全都是為了我倆好，我對你的心從來沒變過?！逼畹潪プ∷牡?。
“你是指什么？我以為你和將軍……”他的樣子令墨墨有些害怕。祈禎灝突然流下了眼淚，“將軍啊，我這一生都欠將軍的，誰也不能替代將軍在我心里的位置。但是墨墨，我真的拿你當女兒，我想過和你共度一生，保護你周全……今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地保護自己……”
只是女兒么？墨墨略難過地垂下了眼眸。
祁禎灝額前滲出了汗水?！皼]時間了……你千萬別活得充滿仇恨，千萬不要。他們倆都會遭到報應(yīng)的——”
“誰？”墨墨問。
祁禎灝怒瞪著上座的祁禎樾和邵韻宅，“他們此生都不會自在，此生都不會……”
“為何這么說？不要這樣啊煜哥兒……”墨墨剛說著一句，“砰——”一聲大門被打開了，身上中箭的小太監(jiān)跑了進來跌倒在地，“皇上——皇上——快逃——太子攻來了——”
邵韻宅瞬間被人捏住了命門，渾身冒汗?！安弧弧彼罅嗣?，無論秦環(huán)明給她的信號是能攻還是撤退，毛珂都放黃煙火讓他離開。
可他卻……
大殿瞬間嘈雜了起來，毛珂臉色一陣鐵青，祁禎央摟住她道：“我說了讓你別放別放，你就是不聽……”
祁禎樾斜眼看著邵韻宅，不緊不慢道：“這么沉不住氣么？就打來了？”
邵韻宅深深吸氣，“你為何不慌？”
“他是朕的兒子，他要這天下，就來拿啊。”祁禎樾端起酒一飲而盡。而后一把抓住邵韻宅，“但你，無論如何朕不讓?！?p> 邵韻宅此時暈得扶額，“什么狗屁為了美人不要江山的沙雕劇情……這種劇情擱十年前的瀟湘書院還行……”
宮外，年糅舉起了玄鐵槍，“今夜成敗在此一舉——”
將士們高聲附和。
他心中底氣十足。
娘，咱們都能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