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穆少霖因為疏忽被人闖了軍營,大肆整頓,又派出軍中精兵暗中搜查那蒙面老者時,南安的皇宮卻迎來了一件喜事。貴妃吳氏生下一位公主,此為南安皇帝蘇玄燁的老來得女,傳聞寵愛尤甚,竟多于姝公主蘇云音百倍。
一夜之間,吳氏水漲船高,民間皆傳吳貴妃母憑女貴,似有要壓過皇后一截的勢頭,因著皇后每日沉浸在公主即將遠(yuǎn)嫁的悲傷之中,無心整肅宮廷,以至于皇后的昭仁宮中,也在對此事議論紛紛。
“哼,又不該我們當(dāng)值,憑什么讓我們來打掃。”一個小丫環(huán)一邊敷衍地掃著地,一邊憤懣地抱怨著,“真倒霉?!?p> 年長些的丫環(huán)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這丫頭總是口無遮攔的,都說禍從口出,更何況是這皇宮內(nèi)院,要不懂得藏拙,遲早是要吃苦頭的,她倆同住一間屋子,好不得要提醒些:“好了,映月,別抱怨了,趕緊掃完,咱們才好去休息不是?!?p> “哼?!庇吃潞懿桓市?,拿著笤帚胡亂揮舞著,好容易才將那些殘花落葉掃至一處,一陣風(fēng)過,又揚(yáng)的到處都是。映月才壓下去的火氣蹭蹭直往上躥,跺著腳丟了笤帚,使起了小性子道:“好好的又刮起風(fēng)來,真是氣死人了。映雪,我不掃了?!闭f完一腳將笤帚踢的遠(yuǎn)遠(yuǎn)的,坐在臺階上生起悶氣來。
映雪十四歲就進(jìn)宮伺候,到今日差不多有五年了,也算是宮里的老人,為人處世還算穩(wěn)重些。她見映月一副氣憤的模樣,既不責(zé)怪也不寬慰,只安靜地拾起被踢遠(yuǎn)的笤帚放在映月身側(cè),繼續(xù)埋頭掃地。
要是映雪也能跟著抱怨幾句,說不定映月的氣也就消了,偏生那映雪就是悶葫蘆,還一副任勞任怨的樣子,更顯的映月小家子氣,倒惹得映月更為不快。映月才要揶揄映雪兩句,又一陣風(fēng)來,讓映雪白白幸苦一場,繞是好性子的映雪也有些不耐起來。見映雪吃癟,映月也不氣了,反笑起來:“怎么樣,映雪,只要有這風(fēng)在,你就是掃到明早上也掃不干凈。”
映雪并不言,反倒滋長了映月的嘲笑炎氣,對著她一陣?yán)涑盁嶂S,映雪仍是埋頭掃地,倒讓映月討了沒趣,咳嗽兩聲岔開話題道:“你說今兒白天還好好的,怎么到了傍晚就無故吹起風(fēng)來,一陣一陣的,煩人?!庇吃?lián)v鼓著笤帚,突然想起近日宮里的傳言,嚇的一個機(jī)靈,湊到映雪跟前,神秘兮兮地問:“映雪,你說這風(fēng)專吹咱們昭陽宮,莫不是要應(yīng)了宮里的傳言?皇上當(dāng)真要廢后該立吳貴妃?”若真是如此,她們這些人豈不是危在旦夕。
這話一出口便嚇的映雪一哆嗦,她趕忙伸手捂住映月的嘴,慌慌張張四周望了一圈,未發(fā)現(xiàn)半個人影才算松了口氣,而后急急忙忙地拉著映月躲在暗處才低聲訓(xùn)斥道:“你不要命了,這是你該說的話嗎?不知道禍從口出嗎?”
映月后知后覺,明白自己說了些膽大妄語,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雙腿發(fā)軟,待緩過片刻立馬便給映雪跪下磕頭,真誠萬分道:“多謝姐姐救命之恩?!?p> “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庇逞┻B忙將映月拉起來,左右瞧著沒人才好言相勸起來,“你這口無遮攔的性子該改改了,身在皇宮就該明哲保身,謹(jǐn)言慎語?!?p> 映月擦去額上的冷汗,語氣誠懇又歉意十足:“我平日里不喜歡姐姐悶葫蘆的樣子,還總為此找姐姐的麻煩,卻不想姐姐以德報怨救我一命,請受映月一拜?!闭f著就要跪拜,卻被映雪拉住了,“你以后注意便是了?!庇吃轮刂氐攸c了點頭。
“趕緊將這落葉打掃干凈,免得嬤嬤教訓(xùn)?!庇逞┨嶂灾阕叱鋈グ堤帲^續(xù)埋頭掃地,映月經(jīng)過方才的驚嚇老實了許多,也不再抱怨,倒認(rèn)真掃起地來。如此,映雪也算放心了些,她提醒映月倒不是擔(dān)心映月,而是擔(dān)心自己,她倆住一個屋子,要真出了事,她免不了要受些牽連。還有一年,她就滿二十歲,到了可以放出宮去的年紀(jì),她可不愿意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鬧出事情來。
昭陽宮上下又何止映月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許多人開始明里暗里的打聽消息,皇后雖看在眼里,卻無心處置,她的掌上明珠不日就要遠(yuǎn)嫁,哪里還有那份心力。
“母后的云兒有七竅玲瓏的心思,又是這般的姿容,嫁給南宮淵真是便宜他了?!蹦跞崮弥茨臼釒吞K云音梳著頭發(fā),拂過蘇云音綢緞般的秀發(fā),一時感慨,“上天賜予母后云兒,卻又為何讓害了心疾這個病,他日嫁去東夜,你讓母后如何放心?”說著說著便哽咽起來。
蘇云音轉(zhuǎn)過頭來,接過莫初柔手中的檀木梳放好,拉著她并肩坐在榻上,調(diào)皮地反問道:“母后放寬心,偌大的東夜,還找不出一個能保住他們皇后命的人?”
“哎!”莫初柔摟著蘇云音,道理她何嘗不懂,可天下哪有母親舍得女兒遠(yuǎn)嫁的。
“母后?!碧K云音輕握著莫初柔的雙手,讓她放心,而后話音一轉(zhuǎn)打趣起來,“如今宮里只知吳貴妃不知母后,怎也不見母后問責(zé)?”
“你呀?!蹦跞釋檺鄣攸c了蘇云音的鼻子,她擔(dān)心蘇云音遠(yuǎn)嫁后受東夜欺負(fù),沒想蘇云音反倒擔(dān)心起她來,笑著說道,“云兒遠(yuǎn)嫁,母后方寸已亂,哪還管的了那許多。再說了,母后再不濟(jì),也明白月滿則虧的道理。吳貴妃正處風(fēng)口浪尖上,不藏著掖著些反倒大張旗鼓,豈不是自尋死路?”
蘇云音想起了自己,一時好奇,問道:“吳貴妃的公主,母后可曾見過了?”
“不曾。”莫初柔搖搖頭,“你父皇寵的緊,說女孩兒小氣些,不讓眾人探視,只等滿月才能見到上了?!蹦跞嵋娞K云音臉色有變,以為她心中不痛快,于是拍拍蘇云音的手,輕言細(xì)語地勸道:“云兒德光才高,又是未來東夜的皇后,豈是吳貴妃能比的。”
蘇云音笑笑并不言,她閑云野鶴慣了的,從不貪圖這些,她不過是擔(dān)心這又是另外一個陰謀罷了。
這時,孟姑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娘娘,宵夜備好了,現(xiàn)在用還少時再端上來?”
“端上來?!蹦跞嵝χ鴮μK云音說道:“云兒愛吃昭陽宮的酒釀圓子,母后特意讓小廚房煮了些,一會兒嘗嘗?!?p> “好?!碧K云音笑的甚是甜美。
不多時,進(jìn)來兩個丫環(huán)打起簾子,孟姑便端了一大碗酒釀圓子并兩個小碗進(jìn)來,行過禮后,放下托盤,盛了兩小碗出來,便站在莫初柔的身后,隨時伺候著。
“孟姑去歇著吧,留本宮和云兒說會兒話?!?p> “娘娘于公主也早些安歇,老奴便退下了。”孟姑躬身一禮也就退了出去。
蘇云音并不多喜歡酒釀圓子,只是記憶中,那是她在昭陽宮吃過的第一樣點心,記憶深刻些罷了,這么多年下來,卻不想養(yǎng)成了這么個習(xí)慣。
見蘇云音吃的高興,莫初柔也高興,又害怕她吃多了積食,便拉著蘇云音說話以阻止她多吃?!霸苾哼€是和小時候一般,愛吃酒釀圓子,愛喝梅花蜜?!?p> “是呢,八歲那年吃過母后宮里的佳肴,口味也給養(yǎng)的刁鉆些,再回到萬靈山,可苦了山上的師兄師姐了,好在有孟姑,煮的酒釀圓子和母后宮里的一個味道,這才習(xí)慣起來?!?p> 談起孟姑,莫初柔想起月前穆少霖送來的信,沉了臉色道:“孟姑這人怕是不簡單?!?p> 蘇云音抬起頭來,也正了顏色,不解地問道:“母后何出此言?”
“她是大理人?!?p> “南安的大理人并不在少數(shù),有何不妥?”
莫初柔只好將信上的內(nèi)容告訴了蘇云音,接著有憂心忡忡道:“前日,孟姑來求過母后,她愿隨你身側(cè)去往東夜,我并不贊同,奈何皇上卻答應(yīng)了,想必有所謀劃,母后也不得干涉,只有干著急?!?p> 父皇知道她心懷叵測仍然答應(yīng)了?果然,皇家哪有真情,又怕莫初柔過于擔(dān)心,蘇云音只好強(qiáng)顏歡笑道:“既已知她底細(xì),我小心防備些便好,母后還放心不過云兒的謀略不成?”
“哎?!蹦跞釃@了一口氣,似乎有些惋惜,“她若不是奸細(xì),倒能成我云兒的好幫手。奈何此人包藏禍心,幾十年未被發(fā)現(xiàn),可見城府一般,云兒切記要防著些啊?!?p> 蘇云音還沒來得及答應(yīng),邊聽外間傳來一個尖細(xì)的嗓音:“皇上駕到?!?p> 兩人忙放下手中的碗準(zhǔn)備迎出去,蘇玄燁已經(jīng)闊步走了進(jìn)來,朗聲笑著:“朕久不見云兒,甚為想念,卻不想朝露宮空空如也,一問方知是被皇后接來了昭陽宮,這才急急趕來呀?!闭f完一看桌上還擺著大碗小碗,也來興致,笑問:“皇后與云兒吃什么好吃的了?”
“酒釀圓子。”蘇云音扶著蘇玄燁坐于主位上,欠身一禮,問:“父皇可要嘗嘗?”
“正好腹內(nèi)饑了,嘗嘗。”蘇玄燁見兩人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不大高興起來,說道:“朕雖為皇上,也想共享天倫,皇后就不必立規(guī)矩了?!彪S后又跟蘇云音招招手,“來,云兒坐到父皇旁邊來。”
兩人欠身一禮,應(yīng)道:“是。”莫初柔坐下后又吩咐丫環(huán)再添了一副碗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