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竟是這靖安首富的少爺。方府的大公子?！?p> 方子羨搖頭一笑：“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我只是聽說父親收了個義女，派去宮里當內(nèi)子監(jiān)。沒想到卻是你?！?p> 我好奇地往前湊了湊：“這么說，前幾夜在府中奏樂，擾人清夢的便是你？”
方子羨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我也想不到，住在我旁邊的是你。應著府中規(guī)矩，我和子衿是不能隨意接觸你們的。所以第一次你問我是誰的時候，我沒有回答?！?p> 我抻著下巴，疑惑地道：“這么說來，義父的義女不止我一個，而且都和我一樣接受過培訓，可那些人去哪了？而且你們府上為什么總是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規(guī)矩？”
方子羨一時哽塞，望了坐在一旁懵懂的方子衿，又對我道：“你放心，你和她人不一樣。你不止是公主的內(nèi)子監(jiān)，更是我的救命恩人。”
這下我就更奇怪了，想起這一直以來的種種情況，這些姑娘倒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勺恿w明明知道些什么，卻不方便告訴我似得。
這時，方子羨轉移話題，問道：“那次在岐山帶你走的人是誰？為何會有那么多追兵要抓你們？而且，你又是如何來到齊國的？你不是明州的貴女嗎？為何又成了父親的義女？”
“這……”我總不能告訴你我是大金的通緝犯，救我的是廢帝蕭歌山，然后我被人拐賣到青樓去了吧！
見我似有難言之隱，方子羨體恤地道：“若許姐姐不方便說，子羨也不會再強人所難。但子羨知道，姐姐這一路必然受了不少苦，只怪我當時沒有折回去救你?；鼐赴仓?，我時常掛念著你。想想我堂堂七尺男兒，竟然讓一個弱女子救我，我實在羞恥?！?p> “唉，子羨切不要責怪自己，不過是我的家事而已。你無需自責?！蔽覍捨苛怂麕拙洌Φ溃骸安贿^平日都見不到你，想不到你在這里還有個這么別致的園林?！?p> “平日我都在這里做事，晚上回府休息的時候已過了宵禁。但許姐姐以后若有問題需要到子羨的時候，盡可來這里找我?！?p> 我點點頭，我明白他的意思。
辭別了子羨，我?guī)е玉谱诨馗鸟R車上，點了點她的鼻頭：“小丫頭，差點嚇死我?！?p> 她嘟著嘴解釋道：“明明是姐姐胡思亂想，還來怪我。”
我噗嗤一笑：“不過你今日逃課是事實，義父又不許我們私交往來，你可想好怎么去解釋了？”
方子衿頓時扁了嘴，懊悔地道：“那老師天天都講些無趣的，我早就學過了，是他記性不好，我耳朵都快長繭子了?！?p> 我忍不住伸手輕捏她可愛的臉蛋：“可逃課終究是不對的。你若有不喜之處，應該和義父義母好好商量，可不能再使小脾氣了?！?p> 說罷，她討喜地朝我湊了湊，抱著我的手臂笑著試探道：“許姐姐，不會放任我不管的，對不對？你可以做公主的內(nèi)子監(jiān)，也可以做我的師傅呀?！?p> 見我不回答，她晃著我的手臂撒嬌道：“許姐姐，你就幫幫我吧！你和我哥關系那么好，我是他親妹妹，你出于仁義也不能見死不救??！”
我抽了抽手：“哪有那么嚴重?！?p> “嗚~”她見我遲遲不答應，便作勢要哭：“許姐姐，你為何只幫哥哥不幫我。難不成你真這么狠心？許姐姐，你想想，我要是做了你的徒弟，那你和我哥見面不就容易多了嗎？你幫我，就等于幫你自己啊！”
我聞言大驚，連忙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道：“你個小妮子怎么說話沒個把門的？”
她得逞的笑了笑，抓住我的手道：“看來子衿沒猜錯，哥哥果然和許姐姐關系匪淺，哈哈?！?p> 我無語的捂住額頭，這丫頭怎么整天神經(jīng)兮兮的。
“我和你哥……”我正要解釋，她突然有樣學樣的捂住我的嘴道：“不用解釋，子衿都明白的?！闭f完朝我眨眨眼
看來，我是跟這個小丫頭解釋不清了。我無奈的拉開她的手，妥協(xié)道：“好吧，我答應你。但是你要保證，你這張小嘴里，萬不可再吐出荒謬之言?！?p> 馬車停在了府外，我牽著子衿下了車，便見義父一臉不快的站在那里。
我松開子衿的手，朝他行了個平禮：“義父。”
“哼！還知道回來?！绷x父顯然是生氣了，這番話他是對著子衿說的，子衿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義父卻不理她，一揮袖子便走了。
跟著義父身后，我們來到正廳，子衿還想過去撒嬌，結果被義父喝訴了一頓。
“跪下?！绷x父不容置喙的語氣命令著我。
我跪下后，義父道：“我以為，以你的聰明，應當明白府中的規(guī)矩禮數(shù)?！?p> 我低著頭道：“是，許瑾有錯，請義父不要責怪子衿?！?p> “說，今日你帶著子衿去了何處？”
若讓義父知道我和子羨也見過面，只怕更是生氣，我如是想著，便說謊道：“許瑾帶著子衿去了集市?！?p> “爹爹，你不要怪許姐姐，是我纏著她帶我出去的?！弊玉葡胍嫖艺f情，義父瞪了她一眼道：“量她也不敢有這么大的膽子，你以為你就沒事了？回你的月樓，給先生賠罪去！”
“那師父教來教去也就那些個東西，女兒不想再跟他學了。女兒要跟許姐姐學！”
“混賬！”義父一拍桌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那是你自己不用心，還怪先生教的不好？”
“許姐姐是清檀公主的內(nèi)子監(jiān)，學識淵博，肯定在師傅之上。女兒就要跟許姐姐學！”子衿賭氣，義父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足夠冰涼，他哼了一聲道：“你許姐姐是內(nèi)子監(jiān)，只能教公主，也只會教公主。公主會的，你都不用學。”
說罷，便讓人將子衿帶了回去。
我低著頭，義父的靴子停在我面前，他的語氣讓人寒心：“你能在短短一個月內(nèi)就獲得公主的信任，實在是出乎了老夫的預料。聽聞你最近在教授四書五經(jīng)和琴棋書畫等技藝，公主也愿意去學，但是我想問問你，你覺得，我大齊是否就再沒學識可與你比肩的女子？”
我沒有回話，義父冷笑了一聲道：“答案你心中清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衫戏驗楹芜€要去嬌蘭院贖你，那是因為，有些東西，也就像你這樣的煙花身份才能教?！?p> 我如被五雷轟頂，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原來，在他的眼里，無論我是怎樣的清白，也和一般的花娘別無二致。
“老夫的眼睛耳朵可不止在這小小一方天地，既然你起了好奇心，老夫也不妨給你個準話。清檀公主此次回宮，是為了與周宇王的獨子聯(lián)姻。但兩人年歲相差近十歲，公主又是生于鄉(xiāng)野，天真無邪，不曾教化。為了討周宇王的獨子歡心，促成聯(lián)姻，你該教什么東西給公主，應該不用老夫再言明了吧？”
我含著淚，手指下意識緊緊抓著裙擺，想起清檀今日哭著對我說的那些話時，無奈的語氣，那些惶恐和迷茫的眼神，再看看這些位高權重的人一幅幅陰狠的嘴臉，她還只是個未及笄的孩子！我強忍著心中怒火道：“清檀公主只不過與子衿一般年紀，義父怎忍心說出這樣的話？若換做子衿，義父也愿意她搔首弄姿地去討好一個男子？也愿意將子衿嫁給一個大十多歲的表哥，遭世人恥笑不倫不類嗎！”
“啪”的一聲脆響，我趴在地上，左臉頰赫然五個指印腫的老高，義父捂著起伏不定的胸口，怒不可遏地道：“別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既然應了差事，就該盡善盡美的去做。子衿不是不懂事的，你若再壞子衿的心性，別怪老夫翻臉無情！”
我捂著臉，嘴里散出一股腥甜，我忍著眼淚將血水吞下去：“方老爺，你方府的家事我不想插手，你不用擔心。但是清檀公主為人子女，您也為人父母，平心而論，您的良心過得去嗎？”
“怎么？你的良心過不去了？”他悶聲笑了兩聲，似是在嘲笑我太過天真：“我方府做的是買賣，有人拿錢，我便替人辦事。若內(nèi)子監(jiān)能由男子當任，我也用不了你，終究是婦人之仁。同情別人，不如同情你自己吧。說到底人家是大齊的公主，嫁的也是王族。未來一生富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你一介煙花女子，若失了這個機會，爾后又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