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鄭戟快步走在錦衣大院內(nèi),穿過一條長長的廊道進(jìn)入后院,直奔北鎮(zhèn)撫司的屋子而去。此時天已經(jīng)黑了,星斗高掛,北鎮(zhèn)撫司的窗戶透出幽暗昏黃的亮光,鄭戟一早就猜到邱震還沒回到自己的府邸。
推門而入,確認(rèn)院落內(nèi)四下無人后將門從內(nèi)掩上,回頭撞上了邱震疑惑的目光。
邱震此時正坐在案前寫著后天太后回京時疾行衛(wèi)各旗的把守、隨行隊伍和具體的方位布置,看見鄭戟這般小心翼翼的進(jìn)來猜到他有要事稟報,
“是不是探子那邊有消息了?”
鄭戟點點頭,走到了案桌前,“我們部署在徐揚府邸的探子傳回了消息”
他將身子伏在案桌上,壓低聲音說:“探子回報,昨天晚上,徐府失竊,竊賊是一個砂金族人”
“哦?”,這個事情確實讓邱震意外,他將手中的筆放到筆架山上,也向著鄭戟探了探身子,“何以見得是砂金族人?”
“據(jù)說此人使用的武器是刺錐”
“有沒有可能是其他人故意使用砂金族的武器以混淆視聽呢?”
“不排除這個可能”
邱震陷入了疑惑,這確實是一個不小的發(fā)現(xiàn),但此事與花燈夜殺人案好像也無法牽扯上關(guān)系。就算是徐揚指使的殺手追殺趙真,那為何有軒轅國人去徐府偷東西呢,而且四個殺手的尸體已被驗過,是中原漢人無疑,按說此事怎么也不該和砂金族扯上關(guān)系。若是盜竊之人故意將自己的身份偽裝成砂金族人,那目的又是什么呢?
“徐府失竊,丟了什么東西?”
“探子探不到此事,被盜物品是徐揚書房中的,此地是徐府的禁地,連管家徐歡都不能隨意進(jìn)入,更無從得知到底是何物”
“還有其他發(fā)現(xiàn)嗎?”
“探子還說,今晚徐揚大人在府上宴請刑部左侍郎索極爾克”
“什么?請他??”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邱震將前傾的身子向椅背上靠坐了回去,索極爾克讓他覺得這件事有點不一般了。
索極爾克是砂金族,也曾經(jīng)是軒轅國人,多年前流落到中原,通過科舉一舉中第,步入了凌云國政壇,是在朝為官的人中唯一的砂金族人。滿朝文武都知道他拜倒在了徐成祖的門下,所以才能有了如此快速的晉升速度,也有流言說徐成祖通過他與關(guān)外軒轅國長期暗地勾結(jié),只是無從查證。
昨夜有疑似砂金族人進(jìn)徐府偷東西,今天晚上徐揚就請索極爾克吃飯,這兩者間看似沒什么直接聯(lián)系,卻又有讓人浮想聯(lián)翩的巧合因素。
“邱大人,此事應(yīng)務(wù)必盡快報告陸大人啊”
鄭戟的話打斷了邱震的思緒,他也認(rèn)為應(yīng)該盡快讓陸云浩知道此事,只是現(xiàn)在陸云浩的行動是機(jī)密,他無法找到陸云浩。
“先不急,命探子盯緊了,最好可以將他們在飯桌上說的話記下來,陸大人現(xiàn)在不在衛(wèi)所內(nèi)”
“那我們?nèi)リ懘笕烁蠀R報此事?”
“不”,邱震擺擺手,“陸大人在外獨自執(zhí)行皇上的密令任務(wù),現(xiàn)在無人能找到他,我們只有先盯緊了徐府,讓探子打起精神來,今晚的事情恐怕不一般”
鄭戟忙心領(lǐng)神會的領(lǐng)命退出去了,不過內(nèi)心還是小小的吃了一驚,“陸大人自己執(zhí)行任務(wù)……都這么多年了還如此的親力親為嗎”
邱震用手指敲著桌子,苦苦思索此事該怎么辦,陸云浩不在自己發(fā)號施令的時候倒是也不少,但如此敏感的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思考良久,他叫來了疾行衛(wèi)千戶白八郎
“派兩個旗將徐揚的府邸監(jiān)視起來,不要被人發(fā)現(xiàn)”
徐府
徐揚和索極爾克在府中大堂里推杯換盞,已經(jīng)喝了不少酒,但兩人都不見醉意。兩人各喝一壺酒,期間索極爾克想為徐揚斟酒卻被徐揚打哈哈推辭了過去。
索極爾克其實是不想來的,接到邀請后第一反應(yīng)就是這是鴻門宴。他生于致文三十七年(軒轅國歷誠順三十二年),比徐揚足足大了二十二歲,比他老爹徐成祖小十二歲,按年齡說算是徐揚的長輩,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巴結(jié)徐成祖上位,爹和兒子的面子都得看。再說現(xiàn)年已經(jīng)五十八歲的徐成祖也不知道還能活多少年頭,徐揚卻正是上升期,他一死自己只能靠徐揚,所以雖然心里有鬼還是不得不來赴宴。到了徐揚的府邸他才發(fā)現(xiàn)徐成祖沒有參與這場宴會,單獨面對徐揚讓他心里更加惴惴不安,這個人雖然年輕但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難于窺測,朝中大臣很多人都知道此人的城府非同小可,很多大事都是他來拿主意徐成祖執(zhí)行的,甚至像幕后核心而徐成祖只是個傀儡,已大有蓋過父親的勢頭。
兩人互相敬來敬去談笑風(fēng)生,徐揚跟索吉爾克從他的童年聊起又說到了當(dāng)今同朝為官的種種趣事,席間還有美艷的婢女斟酒唱曲舞扇助興,歡快的氛圍讓索吉爾克稍稍寬了些心。
酒過三巡,徐揚遣走了身邊服侍的家丁丫鬟,裝作不經(jīng)意的樣子聊起了十二天前的一件事。
“索大人,我記得十二天前曾經(jīng)委托你幫忙辦一件事情……”
索極爾克心里咯噔了一下:終于還是來了,他當(dāng)然記得是什么事情,只是徐揚此時問起讓他內(nèi)心詫異難道是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jīng)暴露?
“大人,你說的可是開封同知彭展的事情?”,雖然身邊已沒有別人,索極爾克還是盡量壓低了聲音。
“正是,此事辦的可還順利?”,徐揚用一種讓人猜不透的表情看著索極爾克,似笑非笑,看的他心里一陣發(fā)毛。事情都過去十二天了才問起此事是否順利,只怕是已經(jīng)被徐揚知道了。不過徐揚到底知情到什么地步他還不清楚,承認(rèn)了就是死,不承認(rèn)也許還有活路。
“順利,我已遵照您的指示命令刑部大牢的心腹秘密將其毒死,尸體已經(jīng)隨運尸車運出城外掩埋處理了”
“處死自然是肯定的,不過……”,徐揚眼神咄咄逼人的看著索極爾克,似乎要攝動他的魂魄一般,“索大人就沒自己親自審審?”
索極爾克一驚,慌亂間碰掉了自己的筷子,他起身伏地跪下,向著這個小自己二十二歲的人表忠,
“微臣不敢,徐大人明鑒,您吩咐的秘密處死,微臣哪敢自己擅自審問呢,自然是不問緣由直接處理掉”
“是嗎?”,徐揚的表情逐漸變得陰狠,“可昨天夜里我的府上來了一個砂金族的賊,偷走了一件至關(guān)重要的東西,索大人想必一定知道是什么吧?”
索極爾克額角上滲出了汗水,身體微微發(fā)抖,“微臣不知此事,微臣怎敢過問您的事情呢”
“哼”,徐揚冷哼了一聲,從袖子中抽出了那柄刺錐,咣當(dāng)一聲扔在索極爾克的面前,“你若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執(zhí)行了我的命令,我府上怎么會引來使這種兵器的雜種?”。
看到此物索極爾克被嚇得魂不附體,忙磕頭求饒,“大人明察,微臣確實對此事毫不知情,微臣對您和首輔大人的忠心日月可鑒”
徐揚似乎并不領(lǐng)情,“看來在凌云國為官還是沒能抑制住你的思鄉(xiāng)之情,你秘密審問了彭展,還讓下人將此事火速報告給了方興吧?”
“大人……大人,小人確實沒有啊”
徐揚拍案而起,“那為何這個軒轅國人來我府偷竊,財物不要性命不取卻唯獨偷走了我們截獲的碑圖?”
索極爾克磕頭如搗蒜,連呼下官不知。
“此事一直在秘密進(jìn)行,就連在石鼓小路截殺趙真安旭趙春三人的殺手都被我們處理掉了,我思來想去,整個過程中除了你無人能再知道此事,我當(dāng)時就不該派你秘密處理彭展!”
索極爾克抬起頭,他汗淚如雨下,知道自己已難逃一死,如看閻王一般看著眼前的這個人。
“徐大人……徐大人,您看在我多年為您賣命的份上繞過我這一次吧,小人知……“
話沒說完,索極爾克只感覺胸口一陣痙痛,有股溫?zé)嶂睕_而出,喪失了憋住的力氣后一股鮮血從嘴中噴涌而出。
五臟六腑灼痛難忍,索極爾克想站起來,卻感覺自己在逐漸失去力氣和意識,天旋地轉(zhuǎn)。他倒下的最后一瞬間,眼神看向了自己喝的那壺酒。
一聲悶響,索極爾克倒在了地上。
“背叛我,就是這個下場”,徐揚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一聲巨響,門被狠狠的推開了,徐成祖站在門口,身后站著管家徐歡。他本有急事來找兒子商量,卻看到了這讓人震驚無比的一幕。
“揚兒,你干了什么!”
徐揚不知道父親為何突然來自己的府上,起身相迎,
“父親,你怎么來了”
徐成祖走到桌前,震驚的指著索極爾克的尸體,“告訴我你都干了什么?”
“父親有所不知,這狗賊有二心,彭展死前被他秘密審理過,他將此事告知了關(guān)外的方興,昨夜我府中來了一個砂金族人,將那副碑圖偷走了!”
聽到這個消息,徐成祖咕咚一聲坐在了椅子上。
徐歡沒閑著,招來了兩個可靠的家丁將尸體抬了出去,將門從外面關(guān)上了。徐歡的聰明之處就在于從不參與不該自己參與的場合,這一點深得徐揚喜歡。
獨孤萬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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