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氣氛剛剛稍微好一些，卻被一聲冷笑打破，大家側(cè)目向冷笑之人方向望去，卻見是程溪若冷冷地撇著嘴說：“姬霜好大的架子，怎么還不來，讓我們京都的貴女們都要等她這個病殃子嗎？”姬霜抱病是京都大大小小都知道的事情，她卻故意在眾人之前這樣說，也是想借機諷刺姬霜一下。
可惜她遇上的是姬家最冷靜的姬惜，姬惜淡淡地撇了她一眼，聲音平靜且清晰入耳地說：“程家娘子好正的禮數(shù)，連霜姐姐的姓名也敢直呼，不愧是四世名家的程家女郎。”姬霜比程溪若年長，若論禮數(shù)她自然不該在眾人面前直呼姬霜的名字。尤其是姬惜直擊要害地把程家詩書傳世的名聲抬了出來，更是狠狠地落了她的面子。
程溪若一聽臉色都漲紅了，抬眼看著或是看好戲或是膽怯好奇的眾人，怒而冷哼一聲，目光避過了姬惜，反而直射向一旁低頭不語的姬梵，道：“那么就讓我問問姬梵，你們姬家置辦湛露花宴，姬霜不出席，姬家庶女也不讓出席，人說姬家庶嗣賤若奴仆豬狗，這風評你們姬家可敢認？”
庶嗣在貴族家里向比做卑奴，有的甚至連嫡嗣身邊的得力奴使都不如，這是通常大門閥里的常態(tài)，不說姬家，程蕭何晏也是如此，可誰也不會把這事說出來宣揚出去，程溪若也是見姬梵是軟柿子好捏，才想著借由悉落姬梵狠狠傷姬家名聲一回。
全場的目光都看向了姬梵，姬欣的臉色一變再變，不安地看了姬梵，姬惜則還好，她的目光如水，看向姬梵那樣巧麗倩美的精致小臉，姬梵的臉上還是那樣溫柔輕怯，被程溪若指定回答，手指也是一抖，毫無大家鎮(zhèn)定之風范，姬惜知道姬梵是沒有料到程溪若會這般針對她，卻沒有出口幫她，甚至對姬欣拼命望過來的眼光視而不見……
要說姬梵有多慌，也那是沒有的，她只是沒有料到程溪若會忽然針對起她來，但一驚之下，她也慢慢平靜下來，不說前世里幾回生死，今生她都闖過了鬼門關(guān)幾回了，要說為了這個場面而失魂落魄，那是不可能的，她定了定神，平視程溪若咄咄逼人的目光，聲音如輕輕柔柔如風柳泠月般回答：“姬家之于庶嗣，與程家無二，不知程姐姐家中哪位庶女出席了呢？”
軟懦中帶著如雨絲媚的輕語之聲讓在場的眾人心神一震，別說是男人，便是女人聽了也是心神一蕩，心中皆嘆不愧是既姬霜之后名滿天下的姬氏之女，連說話的聲音都是那么讓人迷醉。
接著姬惜身旁的姬欣笑得很是甜蜜地說：“程家庶女依程姐姐這般言語，該是受盡厚待恩寵的，能出席‘湛露花宴’的怕不只一人吧……”席間女郎們聽了，都覺話語反諷得厲害，這世間怕是沒有比程家更執(zhí)著于自己徇禮守教形象的世家了，前日里程家還出了件程家二郎的宅子里一個女侍污了一本儒經(jīng)，就被亂棍打死丟尸荒野的事情，光一本儒書就可讓程家主人大動干戈，并有意宣揚出去，已正自己名風，更別提反教庶逆此等在這個時代是為大丑聞的污點，程溪若是萬萬不會承認的。
席間稍小世家的女郎都不約而同地或是低下頭，或是舉杯引茶，不敢讓旁人看出心思，而一些世家大族的女兒卻是沒有什么顧忌，她們可不怕程家，勾起唇張著眼戲謔地看向程溪若，像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唯有姬梵注意到，坐在姬欣身邊的姬惜不著痕跡地微擰了下眉，然后又清平冷靜地端坐在主位，她心里剛剛泛起一絲異樣，果然聽到程溪若微微抬高又有些尖銳的聲音響起：“黃口小兒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嗎？你親姐姬霜也不敢這么對著我說話，你這個跟親生姐姐姬霜相比失彩輕枉才識疏淺的小女郎，也敢如此？你憑的是什么？你姐姐姬霜在你這個年歲名滿天下世人驚嘆，而你，同為一脈嫡出，一事無成卻平平利齒，無禮且無慧。”
剎時，姬梵知道了姬惜為什么會皺眉了，因為姬欣方才的話太過尖利，逼得程溪若必定要以惡苛之語相對，這與姬惜平日里的行事大相迥異，因為她言詞沒有世家子弟推崇的話說三分留有余地，沒有余地且自己不是毫無破綻之時，必然會遭來對方的奮而反擊，尤其對手還是京都三大美人的程溪若，姬欣沒有考慮到下一步后果就如此行事說話，接踵而來的自然是苦果與涼薄。
隨著程溪若的話，場上的氣氛冷了下去，諸多女郎面面相覷不敢作聲，姬欣更是臉漲得通紅手指發(fā)抖，在她咬著牙啟唇準備開口之時，姬惜說話了，她淡淡地抬眼看向程溪若，輕輕說：“數(shù)十年來‘湛露花宴’里，諸家女郎名言典語相傾出世流芳諸時，溪若姐姐在我姬家主持的此次席間諸般冷對，是想傳出程家女郎苛語之名聲，還是對我姬氏有所恪意，不想?yún)⒓舆@場‘湛露花宴’呢？”
角落里傳來幾聲倒抽冷氣的聲音，此時空氣里安靜得仿佛可聽到諸人的心跳聲，姬惜這一厲害的言語擲下去，怕是在抽程溪若的臉面三分，而程溪若臉色也是微變，這在“湛露花宴”席間苛語并針對姬家的風言傳出去可與她不利，更別提在花宴上被姬家逐客之名，不止于她自己，對程家都不是好事，再說姬惜此女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低調(diào)沉靜，但實際上頂級貴女都知道，比之起大開大闔天縱之才的姬霜，姬惜卻是沉淵若山手段精準，所以姬惜一直以來看起來雖沒有姬霜耀眼，但在所有頂級世家主母的心目中，姬惜才是一個頂級世家宗婦最佳人選。
程家門客三千子弟天下，程家最重的是名聲，姬惜打的也是正程溪若的名聲，于是對方面對姬惜的雷霆一擊，有些退縮了，程溪若笑笑，笑容不些不自然，且故作輕描淡寫地說：“不過是關(guān)心下姬霜，阿惜要小題大做嗎？”
姬惜也沒有得勝追擊，反而是很給面子地溫婉一笑，眉目若遠山幽月說：“溪若姐姐好心我們是知道的，霜姐姐常常于我說溪若姐姐是京都之中才學最典正清雅的，巴不得此次可出席‘湛露花宴’與程姐姐文會相談，剛剛一場誤會而已，姐姐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