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過傷害的人,便不再敢輕易拋出自己的信任,可命運這東西很奇怪,似乎可以自己找到值得信任的盟友。
所以,徐童瀟找到了劉清硯,她永遠會記住那一日,飄著輕雪,慕和郡主盛裝,手執(zhí)一卷圣旨,攜了徐姝錦同進京城藍府,只朗朗一聲:“圣旨到!”
身后跟著的,是監(jiān)讀圣旨的墨竹,與徐府的小廝丫鬟,攆轎儀仗停于府門前等候。
突然的到來,容不得徐童瀟梳洗打扮,斜插那一支奇石玉簪,只一身常服便迎了出來,攜姚辛夷于堂中等候。
劉清硯手托著圣旨,靜立于堂中匾額之下,高傲盡顯,朗聲說道:“圣旨到,徐童瀟接旨。”
徐童瀟頗不解,抬眸向劉清硯,目光交匯的瞬間,她看到了郡主眼中的堅定示意。
定了定心神,徐童瀟長舒了一口氣,跨步往前,攜了姚辛夷跪地,俯首。
劉清硯素手展開那一紙圣諭,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爾有女徐童瀟,朕已查實為徐家義女,著令其執(zhí)奇石玉簪歸徐家,念其祖上無人,亦可于徐家認祖歸宗,欽此?!?p> 認祖歸宗,四個字在徐童瀟心上重重一敲,一時有些恍惚,怔怔的,未有動作。
劉清硯涼聲說道:“傻愣愣的做什么,還不接旨謝恩?!?p> 聞言,徐童瀟猛然回神,雙手攤舉過頭頂,說道:“童瀟接旨,謝吾皇萬歲萬萬歲。”
墨竹立于一側(cè),輕頷首,微微一笑,說道:“皇上口諭,著令慕和郡主驗看奇石玉簪,證實為真,便可迎了徐小姐回府,不必呈上了?!?p> 劉清硯欠了欠身,說道:“遵旨?!?p> 徐童瀟站起身來,素手于頭上取下發(fā)簪,遞上前去。
劉清硯接過玉簪拿在手中,喚了一聲,道:“姝兒你來瞧瞧,與你的那支可是一樣的?!?p> 徐姝錦挪了幾步到劉清硯身側(cè),搭一眼玉簪,便忍不住驚呼道:“是了是了,就是這個,姐姐可以回家了?!?p> 徐姝錦手舞足蹈,開心的像個孩子,劉清硯輕笑著搖了搖頭,轉(zhuǎn)面向墨竹,輕語道:“墨竹大人,玉簪已驗看,是我徐家信物不錯。”
墨竹頷首,笑笑說道:“那么徐小姐,請盡快收拾,回了徐家去吧?!?p> 徐童瀟霎時間,整個人放空了,她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換上了一襲華服,怎么上的轎攆,然后怎么就到了徐家門前。
無數(shù)次幻想過回家的場景,卻始終沒有料到,是那樣的一番場面。
徐家大門前,以徐輝祖為首,一行人于府門前等候。
攜著姚辛夷的手下了轎攆,徐童瀟眼前有一些模糊的畫面閃過,小時候最恐怖的記憶,便是從這里開始的。
徐輝祖端著雙臂,寬大的衣袖垂下,朗聲喊道:“徐家奉旨,迎回義女徐童瀟,認祖歸宗,是為徐家第三女?!?p> 伸手往院中,做了個請的手勢,徐輝祖溫柔的話語出口,道:“請入府吧,三妹?!?p> 一句三妹,聽在耳中,徐童瀟只覺得一陣酸意涌上了鼻尖,眼中霎時間晶瑩噙滿,也許大哥不是真心喚這一聲,卻真的暖到了她的心。
穿過門廊,進入廳堂,謝金燕正端坐于主位之上。
徐童瀟跨了幾步上前,跪地叩首,而后抬眸,說道:“小女徐童瀟,給大娘請安?!?p> 謝金燕眉頭暗暗一蹙,頃刻間便展了笑顏,抬手便扶了徐童瀟起身,柔聲道:“我的好姑娘,地上涼,快快起來吧?!?p> 徐童瀟聞聲抬眸,望著謝金燕的眼神,滿是驚訝的不解。
謝金燕仿若沒有看到一般,親昵的拉過徐童瀟的手,和愛的說道:“打今兒起啊,這徐家便是你的家了,認祖歸宗之后,你便是我的三女兒了,你我母女相稱,實在不必這諸多的禮節(jié)規(guī)矩?!?p> 一側(cè)的徐姝錦呆立,有些懵,母親這是轉(zhuǎn)了什么性子,她轉(zhuǎn)頭看向劉清硯,劉清硯回望她一眼,只是笑笑,并不語。
徐輝祖伸手以請,道:“娘,咱們該移步祖宗祠堂了?!?p> “好?!敝x金燕點了點頭,頗自然的貼近,攜了徐童瀟的手,一路往祠堂行去。
祖宗祠堂青煙繚繞,牌位由輩分高低依次排列,徐童瀟一眼便瞄到了父親徐達的那一方,深深的鞠了一躬。
手執(zhí)長香,叩拜祖先,磕了三個響頭,就算是禮成。
看到最后終于禮成,墨竹嘴角暗暗一扯,頃刻間恢復(fù)如常,頷首說道:“郡主,國公大人,如今認祖歸宗,規(guī)矩禮成,墨竹還需回宮復(fù)命,便先行告退了?!?p> 徐輝祖頷首回禮,笑語道:“勞煩墨竹大人,為我徐家之事走這一遭了?!?p> “大人客氣了,告辭?!蹦窕仡^,深深望一眼徐童瀟,才安心離開。
整整一日,徐家上下所有人,陪在廳堂里,翠湖邊,以及庭院各處,陪著徐童瀟熟悉環(huán)境,聊天吃飯,一直到很晚。
徐童瀟以太過疲乏為由,趕忙躲回了自己的院落中。
姚辛夷涼聲問道:“你說這大娘怎么突然轉(zhuǎn)了性子?”
徐童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說道:“那就得謝謝郡主請的這道圣旨了,迫于皇上施加的壓力,他們也不得不迎我回來,大娘就是裝,也得裝出一副慈母的姿態(tài)?!?p> 聞言,姚辛夷竟是輕笑了一聲,淡語道:“要說這郡主也是奇怪,先前那么防著你避著你,如今為助你回家,竟也能想到請旨這樣的招法。”
徐童瀟微瞇雙眼,而后輕抬眼眸,幽幽低語道:“因為我掐住了她的軟肋。”
姚辛夷不解,下意識的隨口問道:“什么軟肋?郡主素來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她會有軟肋嗎?”
徐童瀟咂了咂嘴,唇角笑意微僵,輕語道:“我的軟肋,便是她的軟肋?!?p> 燕王,郡主與曉風(fēng)共同的軟肋,所以她們雖然嘴上互不相讓,心中已經(jīng)開始向著對方了,她們習(xí)慣稱之為盟友。
徐童瀟踱步至窗邊,目光幽幽,望著天邊初升的那一輪皎月,素手緩緩的往下放,卻沒注意到窗邊的那一株盆栽。
“嘶,好疼?!毙焱癁t條件反射的抽回手,眼瞧著被刺破之處,隱隱泛起了烏青,有毒。
手指放入口中,用力一吸,啐了一口黑血在地。
姚辛夷慌忙跑過來,握住她的手,問道:“怎么了?”
徐童瀟長舒了一口氣,冷冷一笑,眼中一絲危險閃過,幽幽冷聲,道:“這個家里有人要我死,你覺得是誰?”
姚辛夷柳眉輕蹙,怪不得大娘反常的好脾氣,原來等在這里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