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集不大,據(jù)說也就二百多戶人家。
不過地理位置絕佳,正好坐落在天臺山山脈的一處山谷之中,相對于其他村鎮(zhèn)而言,地勢平坦開闊,更兼得距離唐興縣城不過十六里而已,不但成為天臺山中人前往唐興縣的必經(jīng)之路,久而久之發(fā)展出一處熱鬧的集市。
事實(shí)上,逢三逢七的張家集大集,乃是唐興縣城東部各個鄉(xiāng)鎮(zhèn)互通有無的最重要平臺。
今天,也是如此。
除去張家集本身的店鋪,數(shù)不清的山民也來到張家集販賣山貨,蘑菇、木耳、野雞、干果……雖比不得后世商品琳瑯滿目,卻別有一番野趣。
徐鎮(zhèn)川三人辭別張老漢,步入張家集,張女俠和小竹的眼就不夠用了,她們年紀(jì)不過二十,正是愛美的年紀(jì),尤其對大集上雜貨郎販賣的胭脂水粉,更是毫無抵抗之力。
以徐鎮(zhèn)川的眼光看來,這些東西,還比不上后世最普通的大寶SOD蜜和萬紫千紅雪花膏,實(shí)在讓他提不起啥興趣來,看著張女俠和小竹,毫無障礙地與大姑娘小媳婦爭論短長,也是一陣無語。
不過這些東西用不著他徐大少爺掏錢,自然免除了一部分后世又拎包又放血的悲催。
轉(zhuǎn)轉(zhuǎn)頭,目光略過人群,在一處處臨街店鋪中尋找。
此來張家集,自然不是趕大集,也不是游山玩水,而是要尋找那處丟卻十五貫的商家。
當(dāng)他知道袁晁要謀反之后,就下定決心要阻止他,這些事情雖然沒法和老湯直說,不過老湯對徐鎮(zhèn)川要對付袁晁,自然舉雙手雙腳贊成,兩人的目的雖然不同,但是在對付袁晁這件事上,卻出奇的一致。
一番商討之后,倆人一致認(rèn)定,不管袁晁有什么謀劃,必然是從那戶丟卻十五貫的商家起步,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摸清情況,便成了重中之重。
這才有了徐鎮(zhèn)川帶著張女俠兩人微服私訪張家集之行。
只不過,到底是誰家呢?
就在徐鎮(zhèn)川暗中尋覓之時,不遠(yuǎn)處一處店鋪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囂。
中國人愛看熱鬧是有傳統(tǒng)的,徐鎮(zhèn)川就可以證明,這個傳統(tǒng),至少是從唐朝而起。
只見集市上數(shù)不清的人,呼啦啦涌了過去,不多時便將那處店鋪圍了個水泄不通。
至于張女俠和小竹,上一刻還在討論雜貨郎的胭脂水粉,下一刻就沖到了店鋪門口,兩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緊緊盯著對峙的雙方。
好吧,女人的八卦之心,也是有傳統(tǒng)的!
好在兩位被八卦之火吞噬的姑娘,沒有忘記堂堂徐家大少爺,張女俠一只手拎著徐鎮(zhèn)川,就把他拎到了人群之中,嗯,僅就看熱鬧而言,位置還不錯。
就在此時,直播開啟。
一看這情況,直播間里面比店鋪門口還熱鬧。
“怎么了?怎么了?”
“嘿,今天有干貨??!”
“動手沒有?動手沒有?誰打誰了?”
好吧,看熱鬧這個傳統(tǒng),千年不易!
對峙雙方,不過兩人。
一位老漢,愁眉苦臉地站在店鋪之前。
對面,是一位青衣小帽奴仆打扮的青年漢子。
那青年漢子不知是誰家的奴仆,氣焰十分囂張。
“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你欠下我家老爺六千三百錢,說好了七月初一歸還,今天都初三了,你還不還錢,更待何時???你當(dāng)我家老爺?shù)牟俗咽前装捉o你的不成?。空ズ昧擞蛥s不還錢,我看你這油鋪?zhàn)硬幌腴_了!”
老漢一臉凄苦。
“小哥,非是小老兒不還錢,那些菜油全被你家舅老爺賒走了,欠下我的銀錢也未曾兌付,足足八千錢,說好六月二十六清賬,如今一文未見,你讓我如何來還你家的銀錢。”
眾人一聽,這才明白,這位老漢開著油鋪,從青年漢子家買下六千三百錢的菜籽榨油,然后賣給另外一家,價值八千。
結(jié)果,那一家沒給老漢的油鋪結(jié)賬,老漢也沒給賣菜籽的人家結(jié)賬。
如今青年漢子追賬,老漢卻拿不出銀錢。
可巧,賣菜籽的人家,和買油的人家,還是親戚。
這就是一個典型的三角債。
徐鎮(zhèn)川看了,都替他們頭疼,這種事,放到后世,都不知道拖垮了多少企業(yè),恨不得人腦袋打出狗腦袋來,也解決不了。
那青年漢子卻不管這些,腦袋一撲棱,高聲喝罵。
“這些事,我管不了,我家舅老爺欠你多少銀錢,是你和我家舅老爺?shù)氖虑?,和我家有什么關(guān)系?我就知道,你欠我家六千三百錢,拖了三天,還未歸還!
這件事,就算鬧到縣太爺?shù)陌盖埃彩俏壹依蠣斦祭恚?p> 別廢話,快還錢!
你人當(dāng)我朱家是吃素的?明話不怕告訴你,小爺出來之前,我家老爺吩咐了,今天你如果不還錢,少不得唐興縣縣衙走一趟!”
老漢一聽朱家要告官,不由得大驚,不住地哀告。
“小哥莫要動氣!非是小老兒欠錢不還,我這油鋪乃是小本經(jīng)營,掙得就是些辛苦錢,現(xiàn)在整個油鋪之中,也不過六百錢上下,小哥就算是逼我,我也拿不出六千三百錢來。
小哥你看這樣可好,你家舅老爺答應(yīng)我七月初五就清賬,就在后天,我先給你六百錢,等你家舅老爺還了我的銀錢,我馬上送到府上,保證一文不少!
只求小哥在朱家老爺面前美言兩句,寬限兩日,就寬限兩日……”
那青年漢子還是不依,一個勁威脅老漢還錢。
旁邊看熱鬧的不干了,紛紛出言。
“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寬限他兩日又能如何?”
“就是,這么個油鋪擺在這里,他還能跑了不成?”
“這事,也是你家舅老爺欠錢不還在前,他又不是不還,先給你六百,等到你家舅老爺還了他錢,再還你就是?!?p> 青年漢子頓時成了眾矢之的,不由得有些著急,沖著看熱鬧的眾人高聲喊了一句。
“眾位高鄰聽我一言!
非是我朱家催逼銀錢不顧?quán)l(xiāng)里之情,就是他有錢不還!
什么我家舅老爺欠下八千錢,那些我都不管,我只知道,他油鋪之中有錢!就是不還給我朱家!”
眾人奇怪,“你怎么知道?”
那青年漢子冷冷一笑。
“今天秋糧要征繳八年錢糧,眾位高鄰湊不出那許多的糧食,準(zhǔn)備湊錢前往臺州購買,這錢,足足十五貫,已然湊齊,就在他家的油鋪之中!”
說著,青年漢子沖著老漢一聲高喊。
“張梆子,你敢說你油鋪之中沒錢么???”
徐鎮(zhèn)川聽了,頓時眼神一凝。
哦,他就是張梆子,原來那十五貫,就在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