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無聲，夜空中唯有幾點螢火飄蕩。
“堵林川的天門，你付出的代價不小。”神秀將手指從老人腕間移開道。
老人不在意道：“二十年壽命而已，不多不少?！?p> 神秀嘆息一聲，別人不熟悉老人，他很熟悉，幾天前第一次見他時就看出他老了好幾歲。
“老朋友，這新傷舊傷加起來，你的時日不太多了!”
老人搖搖空空如也的酒壺道：“夠用就好，夠用就好?！?p> “你準(zhǔn)備離開嗎？”神秀道。
老人依舊是躺在長亭的欄桿上，默然道：“我已經(jīng)耽誤很長時間，白帝城的事情很多，沒有我，那群小輩招架不住?！?p> “那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走？”
“明天早上，見那個小家伙一面我就走?！?p> 說到這里老人自嘲一笑：“有些事情我們裝作不知道，但并不代表我們就能夠袖手旁觀，關(guān)于林川這件事情，我們錯了?！?p> 神秀沒有再念佛號，而是收起佛珠喃喃道：“錯了嗎？呵呵，關(guān)于對錯，有誰能分得清啊!”
兩人不再言語，以無聲處勝有聲。
第二天清晨，林川早早起床，洗漱完畢后準(zhǔn)備去禪房見神秀。
出門時他看到一個老人站在院子中。
林川還未想著打招呼，老人已經(jīng)主動轉(zhuǎn)過身來，打招呼道：“小家伙早啊!”
林川拱手道：“前輩也早啊!”
“我這次過來是來告訴你，我要走了。”
林川臉上表情并沒有太大變化，“我猜到了?！?p> 老人走過來道：“你是如何猜到的?！?p> “很簡單”林川笑道，：“前輩你一向邋遢，今日出奇的換了一身新衣，這不是遠(yuǎn)行就是去看心上人，但是前輩這般年歲料得應(yīng)該不是去看心上人，那就只剩下回家了?！?p> 老人一摸頭，心想還真是這個理，他走到近前，一只手搭在林川肩上：“那小家伙我真的要走了?！?p> “前輩走好?！绷执ü淼?。
老人忽然覺得有點尬，事情有點出乎意料，沒有按照自己的劇本走。
不過老人還是下意識朝院外走去，剛走到門口他忽然轉(zhuǎn)過頭來道：“你就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
卻看到門外的林川笑吟吟看著自己。
“臭小子?！彼f道。
林川飛快跑進屋中，拿出一坨信封道：“前輩，這是我昨夜連夜寫出來的，勞煩前輩幫我保存?！?p> 老人目光盯著信封上幾個大字‘灼灼親啟?！?p> “你這是？”老人問道。
“我這次修行成功與否關(guān)系到我的生命，正如前輩所說，我并非天命之子，亦無大氣運，成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所以我就想著，若是自己死了，豈不是會有一個小姑娘為我傷心，于是我寫了這幾封信，勞煩前輩在春至、夏至、秋至、冬至交給她，上面的信大致就是說我出去遠(yuǎn)游，一路上去了那些地方碰見了什么，這封信一共可以支撐五年，五年之后，我的印象應(yīng)該就在她心中淡化了?！?p> “還有，下邊五封信是交給鷹揚的，一年一封便可。”
老人嘆息一聲還未來得及說話，林川又道：“若是過個兩三年小姑娘就把我忘了，后邊的信就不用給她了。”
老人道：“小林川，這信應(yīng)該你自己交給他?！?p> “可是?！绷执ㄊ譄o足措。
老人將信強塞在林川手里道：“我知道你擔(dān)心自己挺不過這一關(guān)可萬事皆有可能，這些信我是不會收的，如果你活著的話就自己說給她聽?！?p> “好了。”老人抬頭望天，“還有什么事嗎？”
林川搖頭。
再抬頭時，人已漸行漸遠(yuǎn)，唯手中紙張依舊。
眼看著人已經(jīng)沒有蹤影，林川才輕聲道：“我其實想說，你酒太烈，對腸胃不好，以后應(yīng)該少喝點?！?p> 老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落在另一旁的屋檐上，他讀懂了林川的口型，滿意離去，只是心中想著：“老朋友，這次我是真的后悔了?！?p> 神秀不知何時來到林川身旁道：“施主，他已經(jīng)離去，咱們今天就開始修煉吧!”
林川扭過身來很好掩飾著心情，他道：“理當(dāng)如此，煩勞大師費心了?！?p> “大師，不知道我需要準(zhǔn)備什么？”
“阿彌陀佛，施主沐浴更衣即可。”
當(dāng)林川沐浴過后出來之時，桌上早已放了一套干凈的青色僧衣。
少年人本就唇紅齒白，加上披肩的長發(fā)，如果不是僧衣的話，活脫脫一位濁世佳公子。
到大堂之時，神秀早已在佛像下等候多時。
“阿彌陀佛，貧僧交于施主的東西雖算不得稀罕之物，但畢竟是佛門秘傳，貧僧對于施主只有一個要求，不得將我佛門功法擅自外傳，施主可做得到?！?p> 林川恭敬道：“林川以身家性命擔(dān)保，未經(jīng)……”
說道此處話語就被神秀打斷：“施主不必發(fā)如此毒誓，有這份心便好，功法對于佛門來說向來隨緣，所以若是那天施主被逼無奈或是為了救人說了也就說了，相必佛祖也不會因此而怪罪施主?！?p> “接下來我便傳你曼殊經(jīng)，希望你能夠好生修持，終達彼岸?！?p> “弟子……”
神秀再次拉住林川：“你非我佛門弟子，無需行此禮?！?p> 林川笑道：“這是向申修所行大禮，無論結(jié)果如何，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神秀無法受之，但申修坦然受之。
神秀將手放于林川頭頂，如果有其他佛門中人看到一定會明白，這其實是佛門之中的醍醐灌頂，能夠開拓慧覺，讓被施法者更好理解其中經(jīng)意，而神秀傳于林川的不單單只有曼殊經(jīng)，更有許多佛門武學(xué)經(jīng)意在其中。
“佛曰：曼殊者，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yuǎn)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p> 林川腦袋中模模糊糊聽到這般聲音，腦子中還能時不時冒出幾個大手印。
大約過了半刻鐘，神秀才將手收回來，此時他的額頭上已然見汗。
又等了半刻鐘林川才睜開眼睛，映入眼前的便是神秀關(guān)切的眼神。
“現(xiàn)在如何了，對于曼殊經(jīng)有何領(lǐng)悟?！睂τ谧陨砬闆r，他絕口未提。
林川迷茫中搖頭道：“恍然間，弟子對于佛門武學(xué)有了許多見解，但對于曼殊經(jīng)還是毫無頭緒?！?p> 神秀倒不失望，反倒認(rèn)為是理所當(dāng)然。
他扶起林川身子道：“依你現(xiàn)在的身子骨經(jīng)歷過傳道后很難扛得住，先去客房修習(xí)半天，這修行之事最為忌諱的便是著急。”
另一邊，在揚州的余杭鎮(zhèn)下，有一位白衣姑娘，容貌傾城，她背著白色寶劍，雙手負(fù)后悠哉悠哉走在道路旁，她眉間透著一股冷意，不是那么平易近人，但是還是擋不住路人多瞧上幾眼。
少女似乎對周圍人的的目光不堪其擾，于是腳步加快，來到一家成衣鋪中，不一會兒，一位身穿華府，背負(fù)長劍的公子哥便從屋內(nèi)走出，他手持著一柄折扇，看上去瀟灑愜意。
她來到余杭鎮(zhèn)街角一處客棧，將手中的銀兩扔給掌柜的。
“我要住這里最好的房間，時間嗎？住一個月?！?p> 掌柜的拿著銀兩立馬露出諂媚的笑容。
“客官您里邊請，我馬上讓伙計把本店最好的房間清理出來?！?p> 說著，掌柜直接將她招呼上樓。
在房間里，少女將掌柜支走，自己獨身坐在長椅上，拔出身后的長劍。
劍身上流露出的一抹寒光令人心悸。在劍柄處寫著東陳連個打字，這把劍叫東陳劍，少女的名字叫東陳千雪。
她來這里是有任務(wù)在身，一件任務(wù)是爺爺交付的，另一件是她自己要完成的，本來對她而言自己的任務(wù)更為重要些，但是她爺爺執(zhí)意于讓她來這里去完成第一個任務(wù)，否則絕不讓她介入第二個任務(wù)。
少女伏在桌上，雙手托腮，一雙細(xì)眉漸漸舒展，她在想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