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正路經(jīng)荒村僻壤,哪能請到什么好大夫。眼前這留著一撮干枯山羊胡、身形枯槁、面色蠟黃的野郎中,已是附近鎮(zhèn)上醫(yī)術(shù)最負(fù)盛名之人。
這野郎中上得車中,驚魂未定,狂呼:“你們是山匪嗎?我沒錢......”他從懷中顫顫巍巍掏出只滿是污漬的布口袋,“就這么多,大爺你們通通拿去。求求你們饒我一條性命!”
古墨隨手從袖中掏出一只金元寶,扔在地上,淡淡道:“你那點(diǎn)散碎銅錢還是藏嚴(yán)實點(diǎn)罷。你只管好好醫(yī)病,我不會虧待你?!?p> 野郎中一愣,撿起地上金元寶,張大口咬下去,直咬得口齒生疼。他這才眉開眼笑,要替我把脈。
催眉在我腕上墊了塊帕子。
郎中賊兮兮一雙小眼不停往我臉上偷瞄,搭脈片刻,苦著臉對古墨道:“這位老爺,我們鄉(xiāng)野郎中沒那么高明的本事,你這緞子一墊,我把不準(zhǔn)姑奶奶的脈啊?!?p> 古墨劍眉斜飛入鬢,冷冷道:“你若膽敢手腳不干凈,我斬斷你手腳將你丟下車去?!?p> 郎中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也不敢再瞧我了,合上眼皮替我把脈。
他手指剛一碰上我手腕,便皺起了眉,“這位姑奶奶血?dú)獯髞y,脈象紊亂,我從未見過如此……如此混亂的脈象?!?p> 古墨點(diǎn)頭,“你只管替她抓藥調(diào)養(yǎng)身體,旁的不用你管?!?p> 野郎中捋了捋山羊胡,笑道:“姑奶奶想調(diào)養(yǎng)身子,那湯藥的作用定是不如推拿針灸靈?!?p> 這郎中色膽倒大。
我憋悶久了,玩性大發(fā),笑道:“推拿針灸?我可從未試過,聽來有些名堂,還勞先生一試?!?p> 郎中大喜,“好說,好說!不過,小人這針灸手法是家傳秘方,不知是否能請這位老爺和這位小兄弟先避一避。”
我朝古墨眨眨眼,“你帶著催眉回避一會兒?!?p> 催眉不依,“我瞧這小老兒不安好心,您莫要上當(dāng)!”
我朝他瞪眼,這小子知趣,閉了嘴。
待到車?yán)镏挥形遗c那郎中二人,他咧嘴一笑,眼神肆無忌憚在我身上四處打量。
“先生,我對推拿穴位也粗通一二。讓我先替先生推拿,先生且瞧我手法可對?!?p> 他一愣,猥褻地“嘿嘿”笑起來,喜滋滋轉(zhuǎn)過身道:“甚好甚好,姑奶奶你盡管下手,我身上處處都酸軟得厲害,經(jīng)姑奶奶這對青蔥玉手一按,我后半輩子都不會生病了。”
我冷笑一聲,伸指點(diǎn)了他的穴道,叫他動彈不得,再提升朝外喊:“催眉,開門,替我送客?!?p> 催眉嘟囔著:“怎的這么快就結(jié)束了?!?p> 他從外將車門敞開,我抬腿用力,將那郎中踢出了車外。
古墨飄然入車,我笑道:“少主莫要操心過度。你那寄歸令怎么說的,生寄死歸,生死由天。我若命數(shù)未盡,總能尋到解藥的。若是命數(shù)真盡了,憑這色鬼郎中如何能回天?”
古墨端坐,握起書卷,不語。
近黃昏時,我覺得疲乏,懶懶臥倒合眼,將夢將醒。
斜陽入崦,四下最是靜謐,卻聽有人輕扣車窗,低聲道:“少主,屬下已將那郎中......”
話語聲戛然而止,我睜大眼,望著若無其事閉目歇息的古墨。
“你將那郎中怎樣了?”
古墨緩緩睜眼,看我片刻,重又閉上。
我心中一凜,“你莫不是......殺了他?”
他唇角上揚(yáng),“那倒沒有,不過是斬斷了他的手腳?!?p> 我渾身巨顫,那久埋心底的恐懼終是又破土而出,我這才意識到我對古墨的畏怖之心從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