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還不睡?”
我慌忙閉上眼,他卻笑了,“你沒必要為此事與我置氣。青煙是我屬下,她會不會背叛,我自是比你清楚。”
我仍舊不理他,他反而有了耐心,繼續(xù)道:“所有人都認定你師兄十惡不赦時,卻也只有你心里明白他不會濫殺無辜,不是么?”
我啞口無言。
若說我對青煙的敵意完全公正,毫無來自嫉妒的私心,那是騙人的。
她陪古墨那么些年,我卻通通錯過。若論情深意切,我自認不輸,可從前我在逍遙調(diào)皮玩鬧時青煙卻正伴古墨殺伐四方,歲月若判我輸,我只能繳械投降。
胡思亂想之際,古墨已坐到了我身旁。
他半躺下,問:“我該怎樣哄你睡覺?從前你師父與師兄怎樣哄你睡覺的?”
我羞赧地撇開頭,“我這便睡了,不用哄。你也歇息吧。”
他笑道:“好?!?p> 說罷,他合衣躺在我身旁。
我驚慌失措地將身子縮成一團,一顆心在胸口四處沖撞。
他沉聲道:“莫要鬧了。我很累,想好好睡一覺。”
這一句“我很累”,揪得我心痛。
他從不向人示弱,將自己武裝得一如金剛鎧甲,毫無照門。原來這樣強悍無畏的古墨少主,也是會累的。
一句“我很累”,竟似比千萬句溫言軟語都令我傾心。
他的疲憊不堪,也許只愿讓我看見。
枕邊人似已睡熟,我輕手輕腳轉(zhuǎn)身看他,生怕侵擾他的睡眠。
他睡著時很乖,不磨牙不夢囈,卻不時會眉頭微鎖,那蹙眉的一瞬間,我看清了他的滄桑與疲憊。
之后的許多夜晚,我都是這樣癡癡望著他入睡的。雖醒來時他已正襟危坐,但夜里熟睡的他已淡淡撫平了我心頭那對他如荊棘般尖利的恐懼。
青煙的事我沒再與他爭論,該說的我都說了,是非他古墨少主自有定論,而我也實在沒有力氣去理旁的事情,因為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前日開始,我五臟六腑總會沒來由地鉆心疼痛。好在疼痛是間歇發(fā)作,一天發(fā)作個一兩次,過了也便過了,并不延續(xù)。
疼痛發(fā)作時,古墨會將我緊緊環(huán)抱入懷,在我耳邊低聲呢喃:“會好的,會好的......”
今日我痛過后,催眉忽而崩潰大哭,“您可一定挺住,千萬別死啊!”
我也實在對自己孱弱的身子有些心灰意懶,扶額淡淡嘆道:““那我可保證不了。就算不被雪蠱毒死,恐怕也要悶死在這馬車里?!?p> 催眉說:“您一好我們便去云游四海,玩夠了再回逍遙?!?p> “我若好不起來,便再也別想好好游山玩水了么?我眼下有兩個愿望,一是找個熱鬧小鎮(zhèn)逛逛市集,買些胭脂水粉擦在臉上,好讓自己臉色像個活人一些,再找家酒館大吃大喝一頓,吃胖些,別當個骨瘦如柴的女鬼?!?p> 古墨冷冷瞪我一眼,面含慍色,“你少拿生死來開玩笑?!?p> 我朝他吐吐舌頭。
催眉狠狠朝地上“呸”了幾聲,問:“第二個愿望呢?”
我笑道:“第二個愿望嘛,是你催眉別再對我一口一個‘您’了,你叫我?guī)熃惆??!?p> 催眉驚得跳了起來,“那可不成,不成不成,絕對不成,老太爺他……他不愿當我的師父,不想收我這個資質(zhì)愚鈍的傻小子為徒,我如何能喊您師姐?”
“師父不愿收你做徒弟,我卻愿意收你做師弟,不行么?”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我指指古墨,道:“因?qū)ぷ忧拜呍诖耍銌枂査?,怎么不行??p> 古墨卻道:“逍遙的事,與我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