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入腹,楚陽覺得暖和多了。茶壺不斷冒出熱氣,屋子里彌漫著陣陣茶香。
胡三爺也找了把椅子坐下,繼續(xù)講述古老的故事。
也許是不再寒冷,楚陽覺得有些疲憊,一股倦意襲來。畢竟一夜沒睡,天就要亮了,黎明前的夜,總是特別的黑。
......
滴滴答答的,不知何時外面下起了雨。
這個季節(jié)不應該下雨?。?p> 小濤疑惑的打開窗子,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是雨,一場大雨。
雨滴密集的沒有縫隙,風夾帶雨柱呼嘯掠過,拼命拍打墻邊的枝葉,地面上遍布水花。閃電猙獰著撕裂天幕。
一個弱小的身影在雨中蹣跚。
水靈兒緊緊抱著包裹,瘦弱的身軀沒能阻止雨水沖刷懷里的包裹。盡管已經最大限度的用身體遮擋暴雨,包裹下依然水流如注。這感覺就像當初緊緊摟住自己兄弟,而如今他終于知道自己的臂膀,沒有想象中那么堅強。
自己也沒有多么偉大。任務失敗了,小白將用一生承受病痛。而自己該去向哪里。
水靈兒哭了,淚水和雨水融合,在初秋的深夜,瑟瑟發(fā)抖。
路邊青石雨巷里的那窩小野貓,依偎在母貓的懷里,透過雨幕,好奇的看著水靈兒。
當初在軒轅冢面臨生死也只是皺皺眉頭,因為當時他覺得自己是哥哥,不能在小白和錘頭面前慫了。如今他覺得自己是個孩子,應該有人保護。
孤獨,來自內心的孤獨。
水靈兒高喊:“娘親,你在哪?”
隆隆雷聲吞沒了水靈兒的叫喊。
身后的墻角,一個幼小的身影跑了出來。
小孩子撐著一把油紙傘,跑到水靈兒身邊。
“靈兒哥!”
水靈兒抬起頭。
“小白!你怎么出來了,你的傷還沒好,不能淋雨!”
小白將雨傘伸到水靈兒頭頂,拉住他的胳膊。
“靈兒哥你別管我,你聽我說,你不能走,我這就去找族長,求他留下你。錯是咱們一起犯的,不能讓你自己承擔。”
小白說話有些急了,猛烈的咳了一陣,用手擦了擦臉。
“你慢點,這里風大,別著涼了,我沒事。胡家的孩子,哪個不是從小就在外闖蕩。小白乖,等小白長大了,好去看哥哥。”水靈兒咧著嘴,做了一個微笑的動作,只是他不知道這微笑有多難看。
小白急得不行了?!安恍?,你聽我說,你一旦出去,就不能回頭了,只要我們不放棄,族長總有一天會答應留下你?!?p> 水靈兒抬頭看了一眼高大的院墻。
面容僵硬,目光決絕。
人心的冷漠,可以冰封世間萬物,無情的拋棄,促使內心仇恨的衍生。
水靈兒心里是有恨意的,小白也清楚,也允許水靈兒有這種恨意。是家族先拋棄他的。
家是一個特殊的概念,不管你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家永遠是你的避風港,而今,恰恰是這個避風港拋棄了水靈兒,他該何去何從。
小白極力挽留,他擔心水靈兒從此一別,此生再無歸期。
水靈兒原本打算在門口多留一會兒,就當是對這里最后的留戀。但是小白的出現(xiàn),迫使他立刻離開,因為小白寒毒未愈,經不起風雨。
自己是遲早要走的。
“替我問候錘頭,叫他保重!”水靈兒低下頭,強忍住哽咽。
小白急了,不住的搖頭。他知道水靈兒認定的事,他無法阻攔。
“錘頭不是不來送你,他被族長關在柴房,出不來,我也見不到他!”
“我知道,替我向他道別!”水靈兒轉過身,從小白的傘下走出。
雨水灌進衣領,水靈兒挺了挺胸膛。還是堅強的臂膀,風雨沒能撼動分毫,他覺得自己在小白面前,一定要保持形象。
身后雨巷中,又走出一個人。
“等等!”
“娘!”小白驚呼。
水靈兒轉回身,恭敬的叫了聲:“五娘!”
胡五娘走過來,摟過小白。捋了捋小白的衣領?!耙路膊淮┖茫饷骘L雨大,小心淋雨?!?p> 水靈兒低下頭:“五娘,對不起。”
水靈兒又擦了一把臉。
五娘搖頭嘆息:“孩子,五娘不怪你,如果你執(zhí)意要走,五娘也留不住你,如果你哪天跑累了,就回五娘這里,五娘就是你的家。”
“謝謝五娘!”
“靈兒,你聽五娘說,你娘親家住塞外東郡,候門陸氏,至于家里是否尚有什么人,五娘也不清楚。你知道,你父母違背祖訓,異族聯(lián)姻,是狐族的禁忌,所以很少有人提起?!?p> 水靈兒心里一陣激動,自己生活在胡家,父母的事很少有人提起,今天終于有了娘親的消息,雖然面臨危險,仍不免開心。
“謝謝五娘,這就夠了!”
“小白也永遠是靈兒哥的弟弟!”小白撲過來,抱住濕漉漉的水靈兒。
水靈兒目光呆滯,也緊緊抱住小白。
一把傘支在倆個孩子頭頂。
良久,水靈兒松開手。
“白,后會有期,多保重!”
“靈兒哥保重!”
水靈兒匆匆告別五娘和小白,消失在雨中。
小白趴在五娘懷里,不停地抽泣。
“小白,我們走吧,小心著涼。”胡家五娘帶著小白轉身回去。院門突然咣當一聲被打開,錘頭站在門口。
“靈兒哥,靈兒哥!”錘頭跑出院子,錘頭強壯的體魄闖過雨幕,衣服濕漉漉的沾在身上。
錘頭四處尋找,哪里還有水靈兒的影子。
“小白,靈兒哥呢,靈兒哥去哪了?”
“靈兒哥走了!”
“走了,往哪里走了!你怎么不留住他?”
小白沉默不語。
錘頭仰頭大喊:“靈兒哥,你去哪了?”
聲音在雨霧中回蕩,回應他的只有電閃雷鳴。
時光荏苒似水流年
七年后
“靈兒哥!靈兒哥!”錘頭從夢中驚醒,忽地坐起。
“錘頭,沒事了!沒事了!”月嬌摟住錘頭,擦去錘頭額頭上的汗珠。
嬌滴滴的說道:“又做惡夢了!”
錘頭長出了一口氣。
“夢到小時候了!”
“一直喊靈兒哥,靈兒哥,都過去這么久了,放下吧?”
錘頭憨笑:“沒事,只是夢到了!”
錘頭轉過臉,流露出一種哀傷的眼神。
七年了,當年沒能送水靈兒一程,似乎成了他心中的遺憾。每當雨夜,錘頭就輾轉難眠。
“小白剛才來過了,說有事找你,見你睡得正香,沒打擾你,說一會再過來?!痹聥山o錘頭蓋了被子,外面又下雨了,小心著涼。
“又下雨了!”錘頭自言自語,喃喃的說道。
“月嬌,幫我把窗子打開?!卞N頭對月嬌說道。
月嬌輕輕應了一聲,返回身給錘頭加了床被子,錘頭圍的像個大南瓜,坐在床上動都費勁。
月嬌這才打開窗子。
窗外白茫茫一片雨霧,屋檐上流淌的雨水,在窗前形成一道珠簾。敲打著窗欞噼啪直響。
“每到雨天你就打開窗子,你就那么喜歡看雨?”
錘頭笑而不語。
“怎么,大哥要陪嫂子閑亭落雨,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毙“资樟擞陚?,走進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