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過去,再沒有別人來燒紙,這讓臨時客串家屬的風建春,內心更覺得凄涼,覺得六六媽就像是樹上的一片葉子,無論活著或者死了,都不會有人在意。如果躺在棺材里的是王老根,估計半個縣城的人都會來燒紙吧。
沒人燒紙,風建春也就輕松不少,不過卻有些惱王老根,早上從自己出來就再沒看到他的影子。
中午的時候,風建春才看到王老根拎著個破塑料袋過來,雖然走的很快,卻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樣子,路上有人向他打招呼,他像是沒聽見一樣,頭都沒歪一下。
走近靈棚,王老根顯然對外面擺著的花圈紙扎很是驚奇,看到風建春跪在靈前燒紙,才恍然大悟。
看了一眼披麻戴孝陪在風建春身邊的蛟娘,感激的對著她點了下頭,王老根就來到靈前,抓過祭品中的點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吃了起來。
“老根,你怎么這樣,那是給六六媽的祭品!”風建春不滿的說道。
王老根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吸了下鼻子,才幽幽的說道:“吃了她這么多年的飯,習慣了,最后再吃她一頓,她不會介意的。”
風建春頓時眼窩就濕了,頭轉向了一邊。
兩人許久沒有再說話,直到王老根吃了半盤子點心,可能是吃飽了,也可能是想明白了,才對風建春說道:“下午埋了吧?!?p> 風建春震驚的望向王老根,按照H縣的習俗,人死了要祭祀七天,過了回魂夜才能下葬,從來沒有聽說過人死第二天就下葬的。王老根他這是搞什么?連最后的葬禮都不為六六媽辦完,就這么埋了?
王老根看到風建春瞪著自己,點了一支煙深吸了一口,靠在棺材上說道:“她生前就愛清靜,早點埋了就沒人吵她了。”
說完又深吸了一口煙,就見火紅的煙頭立刻就燒到了煙屁股,王老根接著說道:“我也好安心去為她報仇,不然心里總惦記著她?!?p> “報仇,報仇,你知道兇手是誰嗎?你就差這么幾天嗎?”
王老根沒有說話,低著頭又掏出一支煙,用煙屁股對著火,又吸了起來。
風建春看著來氣,狠狠的抓了一把紙錢丟入火盆,“抽,抽死你,正好和六六媽一起埋了。”
“咱兩都不是常人,生死不就是那么點事嘛!我早就看開了,你怎么還看不開?!?p> 人心都是肉長的,有幾人能看的開,更何況風建春看的出,王老根如果看的開,也就不會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了。
“上午,李宏偉來過?!?p> 聽到這個名字,王老根愣了一愣,隨即表情又恢復了平靜,淡淡的說道:“他是該來。”
風建春被王老根這平淡的話弄的有些摸不著頭腦,在他看來,王老根聽到這個名字難道不感到奇怪嗎?
“我把他趕走了,你就一點不奇怪他為什么會來?”
王老根哀怨的說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家是六六的爹,來看看六六她媽有什么好奇怪的?!?p> “你知道?”風建春沒想到王老根居然知道。
“前兩天六六媽和我說過?!?p> 看來是因為醫(yī)好了魂魄,記起了以前的事情,隨后告訴了王老根。想明白了之后,雖然風建春對當初六六媽和李宏偉相好很是好奇,不過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問出來。
此刻,就是他問了估計王老根也不會細說,不然之前就會告訴自己,可能老根是想保守這個秘密,讓它隨六六媽的逝去而深深埋葬。
“你不是今早問我,昨天昨天在街邊和六六媽聊天的男人嗎?就是李宏偉。”
風建春有些氣惱,惱王老根這種看似平淡的語氣,惱他瞞著自己,明知他不想提卻故意又提起李宏偉。
“什么?怎么會是他?”
風建春見王老根神色大變,再不像之前那般平靜,不知道是不是該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
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王老根,最終都是要和李宏偉一家做個了斷,也就沒什么不能說的了。
“老根,我覺得六六媽的死很可能是李宏偉干的,而且很可能六六媽全家的暴斃也和他有關?!?p> 王老根莫不做聲,不過卻盯著風建春,顯然是讓他繼續(xù)說下去。
“之前他在靈前說過,是他害了六六媽,還害了他們的孩子。而前天晚上我和一個邪派高手交過手,對方很是厲害,我估摸著這人應該就是李家背后的高手?!?p> 王老根聽后,一拍大腿站了起來,“原來真是這畜生做的,我就說嘛,六六媽一個普通人,怎么會被邪派高手算計,原來都是這王八蛋背后致使的?!蓖趵细陟`前來回走了幾步,思索了一下,才恍然大悟的說道:“當初六六媽全家一定是李宏偉派那邪派高手做的,難怪全家一夜暴斃,魂飛魄散那還能不暴斃?難怪昨天六六媽見了他之后,夜里就死了,而且用的也是安魂香,和當初的做法如出一轍,好狠的李宏偉,他就是一個人面獸心豬狗不如的畜生。”
風建春聽著老根邊罵邊說,跟自己的猜想差不多,心中更是對李宏偉的所作所為憎恨不已。堂堂一個三十多萬人口的大縣領導,品行如此不堪,再看看他們一家人的所作所為,可以想象背地里還不知道干了多少壞事。
“你就是一個傻瓜,到死都還維護著這個畜生,你不見他你會死?這么多年瘋瘋傻傻的你還沒受夠?你怎么就瞎了眼,看上這么個畜生?!蓖趵细藭r情緒激動,扶著棺材指著躺在里面的六六媽罵道。
風建春也覺得王老根罵的對,六六媽就是瞎了眼,才會喜歡上李宏偉,才會還得自己家破人亡,也才會這么多年了還對李宏偉念念不忘。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風建春煩躁的掏出了手機,電話是姚為民打來的,風建春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
“建春,你在哪兒?我來H縣了。”
風建春聽到姚為民怎么這個時候來,心中預感到自己期待的事情可能就要發(fā)生了,平復了一下自己有些激動的情緒,問道:“姚哥,您這次來是為了礦難那事?”
“礦難只是導火索,這一次一定會還H縣一個朗朗乾坤?!?p> 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風建春激動的對著空氣揮了揮拳頭,沖著手機連聲說著“好!”
“建春你也先別激動,這次的事情盤根錯節(jié)很是復雜,越是最后時刻你越要小心謹慎,小心對方狗急跳墻?!?p> “放心吧,姚哥,這次就算是拼上我的小命,也要把李家拉下馬?!?p> “瞎說,有國家在,哪用得著你去拼命,你之前的事情曹科已經(jīng)和我說了,這次他會安排人手的,你就安心照顧好自己。”
曹科?風建春一琢磨就想明白了,肯定是曹軒了??磥磉@次是真的動真格的了,在國家機器下李家不過是螻蟻臭蟲一只,自己是不是該去買些瓜子,等著看戲就行?
掛了電話,風建春很是開心,就連看到趴在棺材上數(shù)落六六媽的王老根都覺的有趣極了,沒了之前的傷感,這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嗎?
好像眼前這個環(huán)境不太適合,風建春收起情緒,繼續(xù)跪了下來,歡快的將一疊疊的紙錢丟入火盆,用柳條撩撥起火焰。
王老根終于被風建春奇怪的表現(xiàn)吸引了注意力,停下了對六六媽的數(shù)落,抹了抹眼窩中的淚水,走過來蹲在了火盆旁,看著火盆里滿滿都是沒燒盡的紙錢,狐疑地看了看不停往火盆里丟紙錢的風建春,又看了看一旁的興奮對著火盆吹氣的蛟娘,出聲問道:“小子,你是在燒紙,還是在玩火?”說完,搶過風建春手里的紙錢,阻止他繼續(xù)往火盆里丟紙錢。
風建春干脆也不丟了,拍了拍手站了起來,對王老根說道:“老根,我覺著不急著下葬,停滿七天,讓老姐也看看李家的下場?!?p> “我怎么聽不懂你小子再說什么?難道你準備對李宏偉下手?不行,你不能亂來,人家可是國家干部?!?p> “老根,你瞎琢磨什么,李宏偉這次逃不掉了,有人收拾他。你說我們要不要去搭把手,去盯著點那藏在后面使壞的家伙?”風建春有些擔心,和那號稱陰帥的家伙交過手之后,才真正體會到了對方的厲害,所以對曹軒的人有些不太放心。
王老根聽了風建春的話,略一琢磨點頭答應道:“這個行,那用安魂香的家伙,我苦于找不到他,這次我也要他知道魂飛魄散的滋味?!闭f完,王老根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那這幾天你也別去要飯了,就在這兒照料一下,我先去打聽打聽,等我消息,我讓大虎天天送飯過來?!?p> “行!飯不用送,我老根還能缺口飯吃?”
風建春見老根拒絕也就沒再多說,就像王老根自己說的,在H縣以王老根名聲還能缺口飯吃?
起身對著大虎招了招手,向著大虎的桑塔納走去,他需要好好和曹軒聊聊,千萬別出了什么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