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魂祭（上）
蛇女說完后再未停留，飛向了被巨大藍色火焰包裹著的祭壇。像一只傻傻飛向燭火的飛蛾，更像是一顆一閃而逝的金色流星，劃過了湛藍的夜空，消失在了祭壇的火焰之中。
風(fēng)建春看的真切，蛇女居然才是最后的祭品，她將自身投入到了天鼎之中。當然，投入天鼎之中的，還有她周身那漆黑如墨、濃如實質(zhì)的煞氣。
巫咒聲并未停歇，只是多了一點點似有似無的嗚咽聲。然而那巨大的藍色火焰卻像是受到了召喚，瞬間都涌向了天鼎下方的空間。在不斷的匯集、壓縮、凝聚之后，原本整個祭壇上燃燒著的巨大藍色火焰，最后變成了一團炙烤著天鼎的金色火焰。
沒了藍色火焰的映照，夜空再次變得漆黑一片，整個祭壇也融入了這黑暗中。
在這黑暗中，那團金色的火焰顯得更加耀眼奪目，不僅照亮了高臺，更是將天鼎燒得通紅。
“叮鈴鈴”的鈴鐺聲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下來，只有那唱誦“安魂咒”的聲音依然悠揚……
直到這時，風(fēng)建春才恍然大悟，這不是一場對神靈的祭獻，而是一次用生命和靈魂為火焰的煉器。
風(fēng)建春想象不到，到底是什么樣的東西值得犧牲全族人的生命和靈魂，甚至是他們信奉的神……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高臺上的唯一活著的巫師終于軟倒在地，金色的火焰最終也在安魂咒停下來的時候漸漸熄滅，被燒的通紅的天鼎也漸漸冷卻，恢復(fù)了之前冰冷的金屬顏色。
整個世界變得寂靜無聲，太陽也在這時悄悄地爬出了地平線，頑皮地露出了半張臉，仿佛是也想看看這天鼎中五彩斑斕的光芒下，到底藏著什么樣的寶物。
太陽在這寂靜中越爬越高，最后終于爬上了天穹的中央。風(fēng)建春這才發(fā)現(xiàn)這里正午的太陽，居然是在天空的正中央，不同于H縣該有的偏南。
高臺上的巫師終于在烈日的炙烤下蘇醒，她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來不及拾起地上掉落的鈴鐺，便急忙沖到天鼎前，將白皙的雙手按了上去。
狂風(fēng)四起，掀起漫天黃沙，整個世界頃刻間變得不再平靜。
風(fēng)建春的視線也被這漫天黃沙遮擋，再也看不到了地面上的祭壇，只能看到祭壇方向密如蛛網(wǎng)的閃電，不停地在黃沙中穿梭。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風(fēng)建春不知道具體又過去了多少個晝夜，終于等來了風(fēng)平浪靜。
風(fēng)建春也再一次看清了祭壇上的景象，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終于將提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祭壇沒有任何的損傷，高臺上的巫師也保持著之前的姿勢，就連那十座壘砌在祭壇邊緣的京觀都沒有半點偏斜。唯一不同的是，天鼎內(nèi)五彩斑斕的色彩更加的閃耀炫目，連正午的日光都無法掩飾它的分毫。
高臺上的巫師終于動了，她緩緩地收回雙手，重新跪于天鼎前，唱誦起了新的巫咒。
五彩的光芒緩緩從鼎內(nèi)飄出，就像是一顆五彩的巨蛋。風(fēng)建春很好奇這美麗的巨蛋中，到底會孕育著什么樣的寶貝，而高臺上的那名巫師卻看都沒看這巨蛋一眼，任由它越飄越高。
終于，這五彩的巨蛋仿佛就是要讓風(fēng)建春瞧清楚一樣，飄到風(fēng)建春的眼前便停了下來。他這才看清，這五彩的巨蛋居然是一塊臉盆大小的五彩石頭。
看了一會，風(fēng)建春只覺得這石頭有些好看，并沒有瞧出什么奇特的地方，便把目光重新看向了祭壇上的高臺。
只是當他目光剛剛從五彩石頭上移開，轟地一聲巨響，五彩石頭炸裂開來。風(fēng)建春匆匆一眼，只來得及看清從石頭炸裂的光霧中，飛射出了五顆不同顏色的珠子，之后便只剩下五彩的粉塵漸漸消散在了他的眼前。
風(fēng)建春眼前再無它物，無奈地將視線重新移到了祭壇上的高臺。高臺上的巫師至始至終都沒向天空看上一眼，目光直直地望著天鼎的頂部。
突然天鼎微微晃動起來，沒多久三顆晶瑩剔透的水晶骷髏頭從天鼎中飄出，其中兩顆略一停頓后又落回天鼎之中，只有一顆飄出天鼎，緩緩地飄落在巫師托起的雙掌之中……
看到這一幕的風(fēng)建春震驚無比，反復(fù)在腦海中回憶著他可能到的一起，連這片空間漸漸在他眼前消失都沒有發(fā)覺。
整個空間變得黑暗和虛無，只留下風(fēng)建春在這片虛空中發(fā)著呆……
王老根廢了把力氣，才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天鼎，看了看天鼎底部三個凹槽，猶豫了一下將水晶骷髏頭放進了其中一個凹槽后，回頭對陰一銘說道：“陰帥，里面有三個槽，您不過來看看我是不是放對了？”
“要飯的，你還在和我打哈哈，你守了這秘境這么多年，怎么會連該放哪兒都不知道？”陰一銘在原地嘿嘿冷笑，沒有一點進入祭壇的意思。
王老根暗暗嘆了一口氣，自己始終還是算計不過陰一銘，即便是自己中了他的毒咒，他也始終沒對自己放松過警惕。
“老根啊老根，既然已經(jīng)沒了退路，你還在猶豫些什么？”
王老根在心中問了自己一句，翻身從天鼎上跳了下來。.落地后王老根再不言語，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天鼎閉起了雙眼，一下一下地晃動起了手中的鈴鐺。
此時的王老根抿著嘴，嘴角微微下彎，神情沒了之前的畏畏縮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剛毅的神色。
“叮鈴鈴”“叮鈴鈴”
隨著鈴鐺聲想起，空中的靈魂像是收到了命令，少了之前的躁動不安，漸漸變得安靜了許多。
“魂不歸兮大風(fēng)起……”
“蔽天日兮若玄云……”
“散盡魄兮終不舍……”
“子魂靈兮往不返……”
伴隨著叮鈴鈴的鈴鐺聲，王老根唱誦起了巫咒，天空中黑壓壓的靈魂頓時沒了動靜，秘境中變得再無雜聲，只余這如歌的巫咒聲清晰而響亮。
如果風(fēng)建春在此，一定會發(fā)現(xiàn)這巫咒雖然與那安魂咒誦詞不同，但卻是相同的曲調(diào)。
此刻陰一銘卻皺緊了雙眉，王老根唱誦的巫咒是他從未聽過的，他感到巫咒聲中仿佛有著一種魔力，讓他的靈魂感到無比的舒服，就像是蜷縮在母親的懷中嬰孩，正在享受母親那溫暖大手的輕輕愛撫。
這種感覺讓他有種想要去親近這聲音主人的沖動，正是因為這不該有的沖動，才讓陰一銘心生警覺皺起了眉頭。
“祝由一脈的傳承果然并非都是些無用的伎倆，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p> 陰一銘在心中暗贊了一句，卻警惕地又退后了幾步。這巫咒才剛剛唱誦他便有了這樣的沖動，他不確定當巫咒唱誦到后來，他還能不能按耐得住這種沖動。
“吉日兮辰良……”
祭壇上空，無數(shù)靈魂越聚越密集，就像是暴雨降臨前的烏云，低沉而壓抑。
“搖鈴兮撫掌……”
王老根雙掌拍在了一起，同時夾在雙掌手指間的鈴鐺也被搖響，發(fā)出“叮鈴鈴”、“叮鈴鈴”的清脆聲音，與他唱誦巫咒的聲音很是合拍。
“疏緩節(jié)兮安歌……”
唱誦巫咒的聲音變得輕緩，似斷非斷，卻更加的動聽。終于，祭壇上空的“烏云”中有靈魂按捺不住，緩緩地脫離烏云飄向了祭壇。巫咒的尾音拉的很長，就像是在呼喚著天空中的靈魂，讓它們不要再猶豫，快些過來。
“靈偃蹇兮姣服……”
巫咒的音調(diào)發(fā)生了變化，突然變得高亢。隨之鈴鐺聲和掌聲也加快了幾分，王老根更是扭動起身體，擺出一個個奇怪的造型。只是當他每踏出一步，便發(fā)出“咚”的一聲，猶如有人擂鼓一般。
更多的靈魂陸陸續(xù)續(xù)從“烏云”中分離出來，就像一條黑色的繩索，將天空中的“烏云”與祭壇拴在了一起。
“五音紛兮去寤懷……”
“君欣欣兮赴黃泉……”
巫咒聲變得歡快而急促，王老根仿佛是不想這么快將這歡快的聲音結(jié)束，他沒有繼續(xù)唱誦后面的巫咒，而是不停地循環(huán)唱誦著這兩句。
隨著這兩句巫咒不斷循環(huán)，天空中的“烏云”像是決了堤的大壩，不停地將靈魂形成的黑色洪流傾泄而下。而落在祭壇上的靈魂像是失去意識一般，遲緩地向著祭壇雕像前的十個大坑飄去。
在巫咒的蠱惑下，越來越多的靈魂加入飄向了大坑的隊伍，當?shù)谝混`魂踏入大坑之后，大坑中隨之燃燒起了一簇藍色火苗。隨著踏入大坑的靈魂越來越多，那藍色的火苗越來越旺，漸漸成了熊熊燃燒的大火，填滿了大坑，也將祭壇整個染成了藍色。
藍色的火焰仿佛對靈魂有著致命的誘惑，當藍色火焰熊熊燃起，天空中的靈魂就像是見到蜜糖的螞蟻，再也不需要巫咒聲的蠱惑，紛紛飄向了祭壇上那十團藍色火焰。
“入九幽兮心不怯……”
終于，王老根不再循環(huán)那兩句巫咒，唱誦出了巫咒的下一句。巫咒聲悠揚回蕩，像是在不停地鼓勵著那些靈魂，讓它們不要害怕，勇敢向前。
此時身處祭壇外的陰一銘，貌似也受到了這巫咒的影響，眼神也漸漸變的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