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寶蚩也在這件事情上很猶豫。
花溪寨被襲,完全是因為年四不尊巫郎令,擅離職守才導(dǎo)致的惡果,其罪當(dāng)誅。可是,畢竟自己曾許諾年四若犯下死罪,可免死一次,若不是死罪的,免受懲罰。
李崢把年四扔進(jìn)酒缸,等于已經(jīng)當(dāng)眾處罰過年四,駁了自己的諾言,這也就罷了??涩F(xiàn)在卻不依不饒要斬殺年四,這就是公然要挑釁自己權(quán)威了,該當(dāng)如何?
寶蚩道:“巫郎呀!雖然你說的都對,可這是部落里,部落里的巫師可是一言九鼎的,部落里頭領(lǐng)和巫師說的話就是法令,這有別于中原的州府。
所以嘛,年四曾救過本巫師的命,就是對部落立下的大功,我也答應(yīng)保他一次性命,倘若你執(zhí)意要?dú)⒛晁?,那就等于是讓所有人看本巫師的笑話,這點(diǎn)厲害關(guān)系你可明白?”
李崢站起身來,踱了幾步,道:“大巫師,李某要?dú)⒛晁?,并非是成心駁大巫師的威信,令大巫師在部落里難堪,又或是顯擺我這個巫郎比大巫師地位更高。
我李崢是甚么人,落難到喚兒他們村,親眼目睹了王卜昆和吉江派的兵殺害了全村無辜,也是那么多小孩子,拿著我給他們的玩具就這么沒了,慘死于屠刀下,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吶!
是以我才發(fā)狠要為全村百姓報仇,直到今日才算是讓吉江和王卜昆兩個罪魁禍?zhǔn)兹チ怂麄冊撊サ牡胤健?p> 可這次呢,巫衛(wèi)十三騎的人又帶兵偷襲紫林山,到處尋不到缺口,唯獨(dú)年四擅離職守,被敵人尋到破綻,這才有花溪寨那么多人被殺,還是那么多孩子,拿著我給他們的玩具……,大巫師呀!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雖說部落里的所有人都是小梅和你的臣民,或者說就是你們的奴隸,可他們也是人,也有生命的尊嚴(yán),難道不值得憐憫么?
死了那么多人,拿年四的一命去換已經(jīng)是夠便宜的了,難道你作為部落的大巫師就寧可為了維護(hù)自己的面子,而使那些剛死去不久的靈魂永不瞑目嗎?嗯?”
“……小梅?他叫我‘小梅’?……”李崢不輕易間的一聲卻令白小梅回味無窮。也令寶蚩微不可察地翹了下嘴角。
“這……可如何是好吶!”寶蚩沉吟許久,又道,“今日不早了,我們先談到這里,讓我這個糟老頭也好好想想。巫郎,老頭我先告退了,你再陪小梅說說話吧!”說罷頭也不回的甩門而出。
屋內(nèi)只剩下兩個人,白小梅和李崢。
燭光閃灼,搖曳多姿。白小梅眼巴巴地看著李崢,眼前這個人好像變了,之前還有點(diǎn)不正經(jīng)的他,卻突然變得嚴(yán)肅起來。難道是因為這次山寨被襲而傷了他的心么?
“死的人雖然可憐,可他們只不過是我的臣民而已,巫郎卻表現(xiàn)的比我還在意,難道我真是蛇蝎心腸的女人么?……”白小梅若有所思,圓臉蛋卻透露著紅,活像個嬌羞的新娘一樣。
李崢也在看著她,一雙明眸善睞的大眼睛時而愣神,時而眨巴幾下,在紅燭的映襯下頗顯美艷。許久不曾見面,一種久別重逢的新鮮感也使李崢覺得剛才忽略了一個美人的存在。
“白……小梅!”李崢突然覺得自己喊不出“白頭領(lǐng)”三個字了,覺得那樣很生分,還是喊她“小梅”更自然些。
這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感覺,使得白小梅也覺得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更親近了些,隨口應(yīng)了聲:“噯!”
卻沒想到聲音從嗓子眼擠出來時有些喑啞,似嬌羞的新娘,而紅燭映襯的屋子好像真成了洞房似得。
李崢瞧她這姿態(tài),真有心撲過去擁她入懷,可立馬又覺得這種遐想怪怪的,也很齷齪:“若是喚兒看見這情景會怎樣?”
“其實……其實去掉‘白’字,叫‘小梅’也挺好!”白小梅輕輕地道。
李崢盯著端坐于紅燭旁的眸光閃閃,情絲綿綿的美人兒,不禁咽了口唾沫,發(fā)出了清晰可聞的“咕嘟”聲,心道:“不能不能,這種感覺有些怪!我還有喚兒呢!”隨即清理了下嗓子,說道:“時候不早了,那我也先告退了,你早些休息吧!”
“哐啷!”掩上門。李崢快步離去。他哪里能想到,自從“鴛鴦戲水”以來,直到此刻,白小梅心里已經(jīng)裝滿了他。
消息傳了出去!
紫林山里的人都曉得大巫師要力保年四。
被關(guān)在死囚牢里的年四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心道:“巫郎!李崢!嘿!想殺我沒那么容易吧?何必一定要與我為難呢?
我年四也并沒看不起你呀,只是嘴饞想吃點(diǎn)酒,下面那個甚么想尋個女人,離開了一會兒,被巫衛(wèi)十三騎的人給偷襲了花溪寨,至于這么興師動眾么?想我救大巫師那會兒,你李崢還他娘的在哪兒呢?嘁!自找沒趣。
殺不了我,以后見了我還不羞死自己。”
“啷個里格朗……”年四容光煥發(fā),在牢里哼起了歌。邊哼還邊對外面的郎兵說:“你們都聽著,我要睡一會兒,再來人,一定是大巫師派人來接我出去的,你們可瞅仔細(xì)了!”
外面的郎兵聽見,忙也應(yīng)道:“好嘞!曉得曉得。年四頭領(lǐng),我們可不曾虧待了你,等你出去后可別責(zé)難我們幾個?。 ?p> 年四都已經(jīng)躺下了,聽郎兵們這樣說,便一骨碌坐起身來,道:“看你們幾個曉得事,既然如此,那快給我拿些酒來吃,管我吃飽喝足嘍,出去后不但不責(zé)怪你們,還會好好獎賞你們?!?p> “好得嘞!頭領(lǐng),你等我給你取酒來?!币幻杀嵠崈旱厝チ?。
紫林山里各寨的議論聲也從未停歇。
“噯?你說巫郎真殺得了年四么?”
“肯定殺不掉的,年四再有罪,有大巫師護(hù)著呢!”
“巫郎立誓要除掉年四,如果年四被大巫師保住,那巫郎可要丟人丟到家嘍!”
“他畢竟只是大巫師封的‘巫郎’,再有本事,也大不過大巫師和白頭領(lǐng),南壽州還輪不到他做主。”
“你們都說大巫師會保下年四,我看不見得嘞!巫郎的本領(lǐng)神通廣大,聽說這次就是他在盤蛇嶺上用神器殺死了很多濮夷兵,好遠(yuǎn)的距離嘞!”
“對頭嘛!我也聽說巫郎是用神火把那些濮夷兵殺了的,誰要得罪了巫郎可惱火嘍!也難說大巫師會向著巫郎的。”
衣久嚼著草根,聽著旁人的議論,心道:“龜兒子的,我可是幫著巫郎摑了年四的,如果巫郎殺不了年四,這龜兒子出來肯定要找我麻煩!
巫郎也是,那天何不先斬后奏呢,非要等大巫師回來,這下可好!……以后可得長個心眼,別甚么都聽巫郎的?!薄芭蕖币豢谕鲁鼋罓€的草根,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