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乾佑上來給李崢敬酒本是安排好的信號,就是告訴安祿山,刀斧手已經到位。安祿山心中有數(shù),便向身旁伺候他的胡姬瞥了一眼,微微點頭。
那胡姬福了一禮,這便回身向后走去。帳內還是圍了一圈桌子,胡床、胡椅,安祿山坐在主位正中,他身后離帳壁還有很大的空間,那里擺放著各式的家具,還有堆放于地的一壇壇酒。
這些酒里就有文章了。那名妖艷的胡姬走到酒壇子旁,回身瞥了眼坐在遠處和幾個將領敬酒的李崢,見他根本注意不到自己,便蹲下身子,一個個清點壇子,尋來尋去,終是找到兩個標有記號的壇子,拎起其中一個,回身向安祿山走去。
演戲誰能演過安祿山?他可是一流的演員,能在皇帝面前裝萌。
有一次他見太子李亨不理睬,皇帝問其緣由,他說心中只有陛下而不識太子,如此萌萌噠,李隆基居然都舍不得怪他。
今天這場戲是安祿山導演的,他自然要演的像。所以那名胡姬端著有蒙汗藥酒的壇子先來到他跟前,依照事先安排,胡姬必須當所有人的面兒先給安祿山斟酒。
這就是擺給李崢的人看,酒是沒問題的,大家共飲。那名滿身異香的胡姬故意端起小酒壇,“嘩啦啦”,將略微發(fā)黃的酒水倒入安祿山面前的酒碗中。
安祿山看著酒已斟滿,便大聲道:“去,給李小哥滿上?!?p> 那名胡姬向安祿山拋一媚眼,便端著壇子向李崢走去。趁此機會,安祿山迅速從桌下又端出一碗酒,將桌上的酒碗給換了。
陳喚兒雖然一直觀察著場面上的人,可這陣圍過來與李崢敬酒的人不在少數(shù),又有胡姬故意舞動過來,在他們眼前扭來扭去,遮擋住他們的視線,所以安祿山換酒的動作確實沒被看著。
那名胡姬過來,先向李崢媚媚地一笑,便大大方方地給他斟酒。偏偏在胡姬倒酒時,又有高尚,田乾真,崔乾佑等圍在李崢前面與他說笑。
“來來,滿上滿上,今日與李小郎君不醉不歸?!碧锴娑酥剖箘胚汉取?p> 嚴莊只躲得遠遠地看著,他和李崢從黔中道一路北行,千里迢迢來到范陽,這一路上互相照顧,也淡淡的有了些交情,今日李崢將要蒙難,他選擇不上來害李崢,但也不壞事,只在一邊觀其動靜。
“嗡……”突然,一陣如蜜蜂翅膀振顫之感從阿莎的手鐲上傳出,傳遞到手腕,阿莎眸中一閃,心中一驚:“不好,有毒?!?p> 她是女巫,牡族的巫術和蠱術是何等神秘!阿莎會施蠱術,蠱術的種類繁多,驗證酒水中是否有毒,只要借助工具,對于女巫來講只是普通術法而已。
雖然胡姬的酒沒有給阿莎倒,阿莎也沒碰觸倒酒碗,可令所有人不解的是,阿莎的手鐲在顫,這是一只專屬于女巫的,刻著奇詭符紋的手鐲,使她隔空便已察覺到這酒的異常。
李崢本是好酒之徒,幾天不吃幾碗便饞涎欲滴的那種人,這陣已有醉意,經不住那幾人勸,便笑嘻嘻地端起這酒:“幾位都是殺場上的猛將,李某敬佩不已,來,干了!”
“壞了,來不及告訴他了!”阿莎心中著急,“就連喚兒姐姐也來不及講了!該怎么辦?”
安祿山可在遠處盯著呢,眼見李崢談笑間端起了酒碗,心中也是“突突”直跳。他曉得自己慣用的這種麻藥的威力,只要入口,不出半晌便會麻翻一條壯漢。
李崢是主角,先讓他喝下麻藥酒是關鍵!等他喝下后,立馬會有其他將領給荔非守瑜和那些郎兵勸酒。除過李崢帶來的兩個女人可以站著,其余人都得倒下。萬一還有不肯喝酒的,那就留給刀斧手伺候了。
隨著李崢端酒的手緩緩抬起,即要送至口邊,場內的喧鬧聲也突然變小了,眾人都不自覺地瞄向李崢這邊。
這喧鬧聲的突然變小,引起陳喚兒心疑,左看看又瞧瞧并不得解,再看李崢,他已經吃了這么多酒了也未見異常,該不會有什么事吧?
荔非守瑜帶著郎兵環(huán)圍在李崢身后數(shù)步的距離,自打入場一直警惕萬分,他們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給李崢勸酒的將領身上,并未考慮到酒水的問題。胡姬斟完酒便退在李崢身旁,依舊妖異地笑著。
“喝,喝,快喝呀!”
“快快,麻倒了這小子好要命!”
眾多將領眼見李崢要喝酒,心也揪緊了。
李崢將碗送到嘴邊,正欲大口的吃酒。驀地,一個聲音傳來:“巫郎?!?p> “嗯?”
“???”
“哎呦?”
大家都被這個女聲驚到了。安祿山心中一驚:“怎么?露餡了?”
李崢端碗的手一頓,回頭看了看,見是阿莎在叫自己,便道:“怎么?”
阿莎急忙過來,美眸一轉,笑道:“喔,巫郎,看你吃了半天酒我也好饞,這酒可真香啊,要不賞我嘗一口吧!”說罷也不等李崢答應,便伸手握住酒碗。
田乾真和其他幾位將領見此情形都有些急眼了!什么意思?事情要成,怎么半路殺出個女版程咬金?這是壞事的節(jié)奏呀!
“這女子哪兒來的?好膽大,竟敢攪局?!”軍師高尚心道。
連陳喚兒也看呆了,訝然道:“阿莎,你……”忽又語氣一窒,畢竟是聰穎的喚兒,她前后一思想,突然察覺了異樣。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阿莎和李崢的臉上,沒人注意到,阿莎戴著手鐲的那只手握住那酒碗后,手指快速敲擊著碗邊,輕微而有節(jié)奏……
李崢仍然雙手端著碗,與阿莎的手靠在一起,三只手搶一個碗。
他從未見過這丫頭如此放肆,怎么敢在席面上就這么過來搶碗?!是她吃醉了還是我醉了?好歹給我這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巫郎給點面子吧?
“你瘋了么?”李崢嗔道。
阿莎也不顧李崢責怪,輕吁一口氣,額角的汗已涔涔?jié)B出,這才開口道:“巫郎,我……是我不好,我錯了,我……”她因為無法圓滿解釋所以語無倫次。不會撒謊咱就不撒了,阿莎松開手,轉身離開,站到陳喚兒身旁,兀自緊張地喘氣。
陳喚兒機敏,見李崢還在那傻傻地盯著阿莎,一副醉惺惺的賤樣,提醒道:“巫郎,這丫頭想必真是饞酒饞瘋了,人家都認錯了,你別愣著了?!?p> 經喚兒這一提醒,李崢回過神,對喚兒點了點頭,這才轉過身,訕訕地對幾位將領笑道:“呃!呵呵,我的隨從,被我慣壞了,沒事沒事,吃酒吃酒?!闭f罷一飲而盡。
隨著他喉嚨里發(fā)出“咕嚕咕?!毖示频穆曇?,在場的所有安祿山的人都是懸著的心“咚”的落地。已經沒人再管那個瘋丫頭了,李崢將一碗麻藥酒吃的干干凈凈,你不入地獄誰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