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小妹見兩位姐姐都似打太極拳一般將話頭推來推去,倒是半晌都說不清楚個(gè)所以然來,便有些急躁,生氣喊道:“大姐姐,二姐姐,你們到底在說些什么啊?”
海安回神過來,輕輕撫摸了一下魚小妹的腦袋,魚小妹柔軟的青絲繞著海安纖細(xì)的手指,倒是教海安覺得軟軟綿綿的舒服,竟起了玩心,開始作弄魚小妹的頭發(fā)。
魚瑤見海安不作聲,手底下又不停擺弄著魚小妹的青絲,眼神里除卻面對魚小妹生出的寵意,又藏著了許多復(fù)雜的意味,便想明白了海安的心思,便說道:“大姐姐,您是不是早有了決斷?”
海安聞此言,手底下動(dòng)作一滯,不想竟是被這二妹妹戳中了心事,只得哀哀嘆了口氣,手底下也不再把玩魚小妹的發(fā)絲,端端坐好,正色說道:“還是瑤兒聰明得緊,竟是能猜得出來我這點(diǎn)子心思。晌午父母親喚了我去,談到了要與我說親事,我不愿,他們都也是不懂我的心意?!?p> “大姐姐,您什么心思,我這做妹妹的怎可能猜不中呢,我最了解您了?!濒~瑤語氣也有些無奈。
海安聽了這話,面色微紅,幾度欲張嘴,卻都說不出話來。
魚瑤便說道:“大姐姐,你是不是憂心許多年前那道士預(yù)言之事?”
海安被戳中了心事,只得點(diǎn)了點(diǎn)頭。遙想多年前那道士雖也說過,只要是更名改姓,好生在府上養(yǎng)著,便確保安定無虞了,但海安卻早就知道,那道士大概只是說這話,以慰藉自己的父母親罷了。
自魚小妹出生以來,海安便自覺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那日那婢子潑了自己一身的血污,雖是計(jì)劃中的事,卻也不知為何,那血污只如硫磺水一般,灼痛了海安每一處的肌膚,自那日起,那血污便如此折磨著海安,似是火邪竄絡(luò),如一張黏膩的巨大蛛網(wǎng),攏住了海安,叫她無所遁形,只得每日與這直抵心口的疼痛作伴。
打那以后,魚家大小姐竟開始喜冷惡熱,從來都只用溫水,吃熱茶的海安小姐,竟恨不能在在冬日也用冰,將屋里布置的比那冰窖還要陰冷。海安遣散了身邊伺候過的老人,只留下了霜兒和水兒二人。海安與她二人說,她信不過其他人。水兒和霜兒心疼海安,可這差事著實(shí)不輕松。海安經(jīng)常在夜里疼得睡不著,便需要用布裹了冰輕輕擦拭全身,方能輕緩些,這才得以入睡。
而海安承受的這許許多多,她不許水兒和霜兒說半個(gè)字出去,所以直到現(xiàn)在,海安都仍揣著這個(gè)秘密。
“大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們?”魚小妹覺著氣氛不對,小心翼翼的問道。
海安聽聞此言,思緒便不由得飄回到了多年前,那時(shí),魚瑤和魚小妹才剛剛學(xué)會(huì)走路。
“您是不是有何事還在瞞著我?”海安立于堂前,兩眼噙著淚水,已然是在瀕臨崩潰的邊緣,死死抓著最后一絲理智。
“海丫頭,為父為母的只盼著你能夠順?biāo)炱桨?,這點(diǎn)子事,不告訴你,便是在護(hù)著你!”魚大娘子心疼的解釋道。
“你不必跟他解釋,一個(gè)女孩子家家的,每日里便打聽著這些有的沒的,有什么出息,不好好的在房中待著也就罷了,還跑出來質(zhì)問你的父母親,這成什么體統(tǒng),你當(dāng)?shù)卯?dāng)不起這魚府大小姐的身份???”魚父生氣的斥責(zé)道。
從來都對自己寵愛有加的父親竟然對自己生了這么大的氣,海安一時(shí)也是驚著了,但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般地步,話已出口,便只得問個(gè)清楚明白才好。
“好,父親既覺得女兒不配,那女兒也沒有必要繼續(xù)賴在魚府上了,女兒今日便辭謝父母生養(yǎng)之恩,女兒自愿出府去自尋生計(jì)。”海安說罷,眼淚直涌了出來,一怒之下也顧不得許多,甩袖便回了自己的屋里去,命霜兒和水兒替她收拾行裝。
“小姐,主君和大娘子絕沒有不要您的意思,您為何要如此作踐自己呢?這出了府去,先不說您要如何尋個(gè)生計(jì),便是吃穿用度哪里不需要銀兩了,咱們活著都成問題呀。”霜兒焦急的勸到。
“你不必憂心,我自有安排?!焙0猜曇魶Q絕。
霜兒還待說些什么,水兒一把拉住了霜兒的衣袖,只搖了搖頭,說道:“咱們還是快收拾吧?!?p> 說罷,便壓低了聲音對霜兒說:“小姐那說的是氣話,你還看不出來么,主君和大娘子顯是有事瞞著小姐,又令魚府上下不得告訴小姐,咱倆年紀(jì)小,也并不曉得所謂何事,小姐這是氣急了,才會(huì)如此說。”
霜兒睜大了眼睛,有些不解,但卻被水兒拉扯著,忙亂的收拾著行裝。
果不其然,沒過了一會(huì)兒,魚大娘子便只身前來。
“大娘子?!彼獌核畠盒辛硕Y。
“你們倆先出去吧,我有話對大小姐講?!?p> “是?!?p> 待二人走后,魚大娘子悄聲地進(jìn)了內(nèi)室,海安瞧見了她,卻不說話,也不起身行李,只呆呆地坐在榻上。
魚大娘子嘆了口氣,坐在了海安身前。
“其實(shí),是為娘的對不住你。”
海安聽聞此言,眼淚便不自覺的往下掉,竟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這話。
魚大娘子便自顧自的說起來:“你這屋子冷的很?!?p> “女兒并不覺得冷?!?p> “人是肉體凡胎,怎會(huì)不冷?”
“比起父親母親做的事,女兒到還覺得這屋子暖和的很?!?p> “海丫頭,真的不是父親母親不說,而是此事若你真的知道了,對你無甚好處,只憑空給你添堵?!?p> “那也總好過什么都不知道。這許多年來,您和父親都將我困在府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怕是京中小姐們的茶會(huì),您都未讓我出過府一次,說得好聽些,那便是您關(guān)切,若是不好聽些,您怕是當(dāng)我是囚犯了吧!”海安邊說邊抹著眼淚。
魚大娘子邊靜靜地聽著她發(fā)泄,海安這一吐苦水,便是半個(gè)時(shí)辰都過去了,魚大娘子沒想過原來許多事海安都記得。
海安講的口干舌燥,哭的雙眼紅腫,最后是失了聲音,說不出一句話來。
魚大娘子這才接口道:“你當(dāng)真想知道?”
海安抽泣著,不愿應(yīng)聲。
“海丫頭,這想不想知道,全在你??赡赣H要告訴你,這事,只會(huì)給你徒增煩惱?!濒~大娘子聲音有些顫抖。
“我必須要知道?!焙0矆?jiān)決答道。
“好?!濒~大娘子這才細(xì)細(xì)說了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連細(xì)枝末節(jié)都毫無隱瞞,一股腦兒的全部告訴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