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大清早的真晦氣,一開門就讓我看見臭要飯的,滾遠點。”
無情厭惡的話語中,那個面容富態(tài)的客棧老板抬腿便是幾腳。
不知是凍暈過去,還是餓暈過去的落魄乞丐竟是被生生的踹醒了。他臉色蒼白,踉蹌著起身,并未言一語。
想來也是,又怎會每次所遇皆是善人。
他縮著身子,就像個猴子一樣可笑,雙腳早已凍得失去了血色,甚至布滿了凍瘡。
“你不能這樣做啊,他可是你親生女兒啊,小玉,我的小玉啊……”
正蹣跚著行走間,赫聽身邊不遠處傳來撕心裂肺的哀求與哭嚎,只見一身穿素布麻衣的婦人正死死的抱著一個男人的腿。
而那男人,左手正捏著一小女孩的手腕,估計是生下來后太過貧苦,女孩身形看起來很是瘦弱,面容蒼白柔弱,渾身簡直沒有幾斤肉。
此刻就像是嚇傻了一樣,呆呆的看著那正嚎啕大哭的娘親。
一家三口,衣服款式皆老舊無比,洗的發(fā)白不說,還布滿了補丁。
那漢子一雙三角眼中露出的卻只有癲狂與冷漠。
而他們的身前,是喧囂吵鬧的賭坊,不時有一些罵罵咧咧的漢子從里面走出來,待看到這一家三口后,卻又化作饒有興致的笑,就像是看到一出好戲,看的津津有味。
“看什么看,滾?!?p> 似對于這種目光非常不喜,那個白臉的漢子,三角眼立時露出兇光,惡狠狠的朝周圍的人說道。
特別是佛秀,若不是此刻他不能脫身,恐怕說不定還會上來拳腳相加。
而不遠處的另一邊,只見大冬天的,一些個涂滿胭脂水粉的風塵女子,正衣著暴露的拉著客。
可惜,這般天氣,一個個都凍得面色發(fā)白,身子抖若篩糠,再配上那副妝容,簡直就和青面羅剎一樣。
而街對面,卻見一些個富貴人家的世家公子正牽著一只只呲牙咧嘴的惡犬,趾高氣昂,嚇得路人雞飛狗跳。
佛秀視線慢慢收回,不再停留,而是垂目遠去。
其實這些人應該慶幸的,如果他們能聽到佛秀轉(zhuǎn)身時所說的話,他們便該慶幸,慶幸他現(xiàn)在已放下了劍,慶幸他還沒拿起。
那是。
“真臟?!?p> “真想殺個干凈?!?p> ……
冬去春來,春去秋來。
“小兄弟,我看你骨骼驚奇,頭頂一股靈氣縈繞不散,面生異象,必定是那萬中無一的武學奇才?!?p> 某個不知名的小鎮(zhèn),在鎮(zhèn)角某處,一個蓬頭垢面,身穿破襖的臭要飯的忽然攔下了一個稚嫩的青年。
只見這青年一身青色劍士勁壯,黑發(fā)高束,手中持有一柄百煉精鋼劍,面容那是儀表堂堂,只不過,臉上多了一顆偌大的黑痣。
看樣子約莫有十五六歲,眼中神采奕奕,似乎充滿了斗志。
但此刻,面對這突然攔路的乞丐,他第一個反應不是拔劍,而是一捂口鼻倒退數(shù)步,實在是味太重了。
那棉絮成條的破襖不知多久沒洗過了,黑硬的都快變成鎧甲了。
還有那乞丐,一臉泥垢,露著兩排大黃牙,牙縫上,還沾著幾個韭菜葉子,散發(fā)著一股酸臭的酒氣。那味啊,簡直就是這青年初入江湖以來所遇最兇險的。
他剛想開口喝罵。
卻見那乞丐黑不溜秋的手忽然伸到破襖中摸索了半天,再拿出來,手中已多了一本線裝古籍。
“維護武林和平的重任我就交給你了,這本《無相神功》可舒筋活血,幫助你打通全身經(jīng)脈,更能有效的預防骨質(zhì)疏松?!?p> “相逢即是有緣,我就收你十兩銀子好了?!?p> 青年一愣,隨后一雙眼珠子死死的盯著那乞丐手上泛黃古舊的秘籍,是滿臉的驚疑不定。
莫非,眼前這人是前輩高人?
想起了以往聽過的傳聞故事,這青年有些遲疑。
不過,馬上便化作了堅定。
他右手一伸,大拇指一扣,伸著四根手指。
這回輪到乞丐發(fā)愣了,這是要干啥???
只見那青年一臉凝重的吐出了兩個字?!八膬??!?p> 乞丐臉色是一陣紅一陣白,當然太黑了也看不出來,他一咬牙?!俺山弧!?p> 幾個呼吸以后,只見青年如獲至寶的翻看著秘籍,乞丐則是笑瞇瞇的數(shù)著銀子。
正皆大歡喜的時候,卻聽遠處街道的岔路口,一聲如雷暴喝乍起接著是密密麻麻的腳步聲?!俺羝蜇ぃ憬o大爺站住,狗日的,前兩天就是你賣給我二弟什么《金剛不壞神功》,結(jié)果害得我二弟天天喊人打他,如今重傷不愈,今天我一定宰了你?!?p> 青年聞聲頓時有些茫然的抬起頭,就見身旁的乞丐是連滾帶爬的往遠處跑去。他又看了看遠處那伙極速接近的人,只見四五個魁梧大漢正抬著一個渾身紗布的男子。
而最前面的,那真的是虎背熊腰啊,一臉虬髯,豹頭環(huán)眼,手中倒提著一把九環(huán)大刀,乖乖,竟是和自己都差不多高了。
“為……我報……仇……”
虛弱的聲音不斷從那紗布男子的口中斷斷續(xù)續(xù)的吐出,這是有多大的怨念啊。
那當先的虬髯大漢身子一轉(zhuǎn),立時虎目泛淚。
“二弟,放心,大哥今天一定把他屎都打出來,看他還敢不敢騙人?!?p> 一行人說著便從青年的身前走過。
風吹過,看著不斷翻著書頁的《無相神功》,等看到最后一頁的幾個字后,青年面容已然僵硬?!笆腻X?”
他深吸了一口氣,隨即臉色木然的將秘籍放到懷里,手握長劍,然后默默地跟了上去。
……
“哎呦我去,不行,又得換地方了?!?p> 撓了撓雞窩一樣的頭,佛秀有些氣喘的跑著,但眼中,卻無半點情緒波動?!叭缃褡児室焉?,想必慕英名已被秋娘帶走了吧,唉,飛蛾撲火,可敬,可嘆?!?p> “如果,他知道是慕龍令他家破人亡的,呵……天劍對劍皇……有趣……”
乞丐揚了揚手里的酒葫蘆,自顧的說著?!懊??信了,也就輸了?!?p> 瞥了瞥依舊灰蒙蒙的天空,佛秀嘴角露出幾分嘲諷的意味。
收回目光,他嘆了嘆?!皠??什么是劍?劍又是什么?”
“呵呵……世間悲苦……情欲為毒……噬魂銷骨……嗚呼……嗚呼……”
他就像個喝醉的人,似醉似熏的走著,滿口胡話,瘋言瘋語。
等把后腰的酒葫蘆解下,他喝了一口,踉蹌的身子一頓,腦袋一點,看了看自己,又掃了掃天地,嘴里嘟囔道。
“真特么臟?!?p> 一路行來,他始終漫無目的的走著,走哪算哪,餓了就吃,困了就睡。
“嘿,那臭乞丐在這呢!”
猝然,身后一聲高喝嚇得佛秀一個激靈,手里的葫蘆都差點扔出去了。
“風緊,扯呼!”
佛秀心中一吼,一雙滿是厚繭的黑腳丫子竟是健步如飛的朝鎮(zhèn)外狂奔而去,簡直就是動如脫兔。
同樣的事這段時間沒少發(fā)生,而他,也有一兩次失手的時候,被逮住,那就是一頓狂揍,沒少鼻青臉腫的。
甚至有一次有個江湖莽漢更是提著刀砍他,至于原因,無外乎他賣給了那莽漢的兒子一本練功前需要自宮的秘籍。
其實吧,武功秘籍都是真的,不過,全是佛秀自編自創(chuàng)的,他只是大致的在心里推演了一下,至于能不能練成,還得看緣分。
有道是,“得手江湖見,失手在陰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