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尚且是孟春時節(jié),白日里穿著輕薄的春衫倒是不算冷,可荷塘里的水卻仍舊是冰寒侵骨。
此時濕淋淋地被撈出來,寒風一吹,也是冷得夠嗆。
看著李霜晏凍得渾身青青紫紫還直打哆嗦的模樣,李霜迦心疼得不行?;琶φ伊烁梢路质墙o李霜晏擦頭發(fā),又是換干衣服,一時間忙得顧不上其他的。
邢氏的臉色也極其難看。
她這做媳婦的,在夫家原本就要處處小心,免得落人猜疑。這事原本也是她管著,也是怕小娘子們出了事。
這真出了事,可不得是她擔著么?
邢氏的大丫鬟從水榭里走過來,低聲道:”秋波榭的地上被潑了層桐油,一走上去就是要滑倒的?!?p> 邢氏瞧了眼凄凄慘慘的李霜晏,一邊的李霜迦也是又氣又心疼的模樣,便覺得太陽穴突突地疼。這兩位在家里最得寵,她是怎們也得有個交代的。
“你親自去掌事婆子哪里問,無論如何也要查出是誰拿了桐油?!毙鲜习櫭?,“府里估摸著查不出來……”
誰害人會害得這么明顯?
邢氏不浪費時間在猶豫上,一拊掌道:“你去掌事婆子那去問,我就去找婆婆?!?p> 言罷,略含深意地看了丫鬟一眼。
丫鬟心領神會,點頭便轉身出去了。
邢氏這才從人后走出來,面上心疼得要命,趕緊拿了斗篷給李霜晏裹著了,才拿出長嫂的氣派,威嚴道:“彩袖,你快回去吩咐小廚房熬姜湯?!蹦抗庖晦D,語氣柔和地對李霜迦道:“二娘,眼下快送晏晏回去換干衣裳,免得吹病了。”
李霜迦垂著眉眼給李霜晏拍肩背,李霜晏嗆水咳得厲害。
一聽邢氏的聲音,徹底沉靜下來了,點頭道:“好?!?p> 婆子小廝已經(jīng)準備好了軟轎,李霜晏被扶上去,直往院子里去了。
邢氏落在后面,清秀的眉目透出冷厲來,“小娘子在自家園子里出事,此事絕不可能姑息,今日在場的所有人都逃不脫責罰!”頓了頓,“若是舉報出來是誰動的手腳,便只責罰此人。”
底下的下人靜得不敢吱一聲,一片死寂。
邢氏冷哼一聲,“有人對五娘子動手,怕是整個府里都要修整一番了。”
底下才騷動起來,卻礙于邢氏在,不敢真的說什么。
話已至此,也不需要再說什么,邢氏轉身去看李霜晏了。
等到邢氏走遠,先前在園子里的下人才驚慌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此事。
邢氏說什么休整園子不饒誰自然沒什么威信,可出事的是五娘子。大太太的嫡出女孩兒,老太太最寵愛的小娘子。
場面有些混亂,沒人留意到邢氏身邊不大出院子的二等丫鬟還在。
……
見邢氏走,其余小娘子也要跟著去看李霜晏。
明姝冷眼站在一邊,叫婉婉的小姑娘經(jīng)過時,被明姝拉得一個踉蹌。
等到其余人零零碎碎都走了,明姝才和叫婉婉的小姑娘坐到一邊去了。
明姝在秋波榭的地面摸了摸,果然全是桐油。
“那桐油,是你潑的?”明姝神情微冷,直直地看向小姑娘。
自李霜晏跌下去之后,婉婉就是一幅害怕的樣子。尤其是拉她時,渾身都在顫抖。
婉婉微微張開,幾乎是下意識就要反駁,但是還是點點頭,“是……是我……”眼眶微紅,又害怕又勉強的樣子。
明姝微微一笑,“不是你?!?p> 明姝的語氣又篤定又從容,說得婉婉心里又委屈又惶恐,只敢咬著唇看明姝。
“晏晏掉進水里,這不是件小事。你若是真的出來頂罪,后果肯定嚴重。”
這句話戳進了婉婉的心窩子,小姑娘就差直接掉金豆豆了。
“我……可,”她急得都要哭出來了,“姝表姐,可是也沒人肯信,那桐油是五表姐自己潑上去的啊?!?p> 果然是李霜晏潑的桐油,想誘自己走到有桐油的位置,踩上去滑倒。鬧個不大不小的笑話,算是下一下自己的面子。
可有人將計就計,把整個秋波榭都潑了桐油,甚至欄桿都是故意弄壞的……一滑倒就直接跌進水里去。
但查出來的,肯定是只有李霜晏拿了桐油。
那其余人肯定只以為,是李霜晏算計她,她反將一軍推了李霜晏進去……
這可真是有意思。
明姝想著,都快被氣死了。
“姝表姐,我……我要怎么辦?”婉婉不是李家人,是李家的遠房表親,一個孤女寄人籬下,又膽怯又懦弱,此時怕得要命。
“婉婉!”有人叫了一聲。
婉婉被嚇得一跳,下意識躲開,卻正好撞在站在秋波榭上檢查欄桿的明姝身上。
地上全是桐油,這一撞之下,欄桿脫手,明姝腳底一滑,直接順著先前的缺口一頭栽下去了!
明姝欲哭無淚。
她都躲開李霜晏的算計了,怎么還要下水?
然后砰地一聲砸進荷塘里,霎時之間四面八方的水朝口鼻涌來,渾身不著力地往下墜,胸口被水擠得生疼。這種不著力的感覺實在是可怕,明姝駭?shù)妙^皮發(fā)麻,幾乎是隨著本能地撲騰。
顧華禮和李修文正往這邊走,恰好就看到了這一幕。
李修文會水,幾乎是下意識就要解衣入水,但是手才抬就被人一按。
他一愣,身邊人已經(jīng)飛快地跳入水里。顧華禮做什么都沉穩(wěn)簡練,此時已經(jīng)游到小姑娘身邊了。李修文松口氣,才想到他和令令是一家的兄妹,自己則不同些。為了照顧小姑娘的名聲,自己是要避諱一些,也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