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覺得自己實在沒出息，幾十年后的顧華禮可怕不錯?？涩F(xiàn)在的顧華禮還不算大，她怎么就真的被他那套長兄的威嚴(yán)弄得一愣一愣的呢。
“明姝是平西侯府的嫡小姐，”他頓了頓，目光微瀾，“隨意詆毀，也要掂量掂量?！?p> 明姝扯了扯顧華禮的袖子，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解氣。
但是想了想，顧華禮既然幫她出氣，她也得對顧華禮熱情點。
“五哥，你怎么和舅舅過來了？”明姝彎著眼角笑起來，看向身后的李嘉柏。
李嘉柏這才走上前來，道：“原是打算來看看你的。”誰知就瞧見了這么一出。
他心里歉疚，先是老太太對明姝非打即罵，如今就連自己家的小兒都來折辱明姝，他這個做舅舅的實在不稱職。
李嘉柏揉揉明姝的發(fā)頂，道：“令令在舅舅這里過得不好，可要提前回去？”
明姝不糊涂，看得出來舅舅的歉疚和操勞，“不用，這里很好?！鳖D了頓，覺得他可能不信，又補(bǔ)一句，“再說五哥事情還沒忙完，再過幾日才能和我一起走呢?！?p> 剛剛說完，明姝就覺得顧華禮涼幽幽地看了自己一眼。
明姝莫名其妙的。
李嘉柏卻是朗然一笑，牽著明姝的手道：“好，那在舅舅這多住幾天！”
李嘉柏又向女夫子問了些眾人學(xué)業(yè)的事情，也就不多留了。
明姝見顧華禮是要跟著李嘉柏走的樣子，趕緊拽住了他的袖子，道：“五哥?！庇直持蜃颖攘藗€口型，讓顧華禮帶自己走。
顧華禮目光擦過四娘子和李霜晏，才不咸不淡地對女夫子道：“我找舍妹有些事，請夫子批個假?！?p> 因為一群小娘子吵架被家主撞見，女夫子原本就忐忑，生怕對方責(zé)怪她沒教導(dǎo)好小娘子們。
顧華禮跟著李嘉柏來的，他一說話，女夫子也就趕緊答應(yīng)了。
既然女夫子答應(yīng)了，李嘉柏自然無不可，明姝原本也是顧家人。
兩人走得有點慢，不多時就遠(yuǎn)遠(yuǎn)落在李嘉柏后面。
“我才與你舅舅說了，我不與你一起回去。也不必再過幾日，我明日就走?！鳖櫲A禮慢悠悠道。
明姝：“……”
連撒個謊想安慰自己舅舅，也被舅舅他老人家看破了么？
算了算了，自己有這份心就好。
“五哥怎么過來了？”她的乖巧形象，可能要在顧華禮面前崩了，明姝想。
他的步子頓了頓，才道：“我說了改日過來看你?！鄙洗蔚母娜兆惨娝蝗俗策M(jìn)水里，今日的改日撞見她與別人吵架。
若是他不時時照看著，也不知道被欺負(fù)成什么樣。
才想到這里，他就忍不住皺眉。
其實她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除了救她是還了她給他的游學(xué)機(jī)會。其余的，頂多是頂著一個姓氏，不得不在面上照顧一二。
明姝慢吞吞地哦了一聲，然后道：“我還以為你和舅舅是來找我提前回去?！?p> 顧華禮在心里不咸不淡地想，自己多這樣一個軟糯可愛的妹妹，似乎不壞。
“你這么想回去？”他的眼里有點淡淡的笑意。
其實他對那個宅子沒一絲眷戀，甚至是拼了命地想離開，想剝皮剔骨地與顧氏劃清關(guān)系。
最絕望的時候想，死一回劃清關(guān)系也好。
明姝仰起臉看顧華禮，只覺得他的眸子里滿是寒冰，偏偏要含一點笑，叫人看著怪心酸的。
她下意識搖搖頭，然后又皺眉道：“其實我只想見祖母。”除了父母和祖母還有紅蓼，整個顧宅，于她根本就是個噩夢。她住在里面，時時刻刻都在被回憶折磨。
她尚有父母可念，有祖母和紅蓼可依。
他卻什么都沒有。
明姝頓下步子，忍不住道：“五哥不想回去，那想去哪里？”
他或許大約已經(jīng)有了一部分自己的勢力，再往后他還會更加厲害，最后權(quán)傾朝野……只是連自己的家人都死在他手里。
明姝第一次覺得，自己想到這里，對他的害怕厭惡小于了心疼。
顧華禮似乎也茫然了一瞬，才冷淡道：“我是出來游學(xué)的，現(xiàn)在才出來不過一月余，哪有就回去的道理。”
所以他要繼續(xù)去“游學(xué)”了。
十四歲的顧華禮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心腹，所以后來就是年紀(jì)輕輕就是權(quán)傾朝野的閣老，似乎沒什么問題。但是真真切切看到這些的明姝，卻覺得這世事十分殘酷。
他也才十四歲。
別的少年還在京都的錦繡堆里聲色犬馬，恣意妄為。
明姝猶豫了一會，才輕聲道：“五哥，若是你有什么困難，我會想辦法幫你的?！?p> 說完就紅了臉，她才八歲呢，能幫顧華禮什么？就算能幫，人家也不信啊，除了自己也沒人知道自己重生了。
聽在他耳朵里，大概就是自家堂妹傻乎乎的。
明姝繃緊了臉，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尷尬。
顧華禮沒由來地想笑，道：“好。”
明姝還是尷尬，只好干咳一聲，道：“我是想著，我總能盡一點綿薄之力的?！?p> 他點點頭，從袖底取出一包油紙包著的東西來，遞給明姝。
“回來時給你帶的水晶龍鳳糕?！?p> ……但凡是吃的，明姝都喜歡，面前的也不例外。
“多謝五哥。”明姝謝過了，歡歡喜喜收下了。
顧華禮彎了彎唇角，沒有說話。
李修文一起吃席時，一群少年如總是要發(fā)牢騷，說家里姊妹托著要買這買那，實在煩人。一群爺們，替姊妹買什么花兒粉兒，甜膩膩的吃食，實在是下面子。
他記性極好，上次明姝說了水晶龍鳳糕，他恰好見到了，就順手帶給她一包。做長兄的，大約是應(yīng)該這樣。
沒想到小女孩真的就很是喜歡這些甜膩的吃食。
青團(tuán)明姝沒吃到，于是打開了油紙包，拈起第一塊仰臉遞給顧華禮，道：“五哥。”
顧華禮一愣，伸手接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