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fēng)起，楊柳依依，燕子雙飛。
水清柔扭著細(xì)軟的腰肢，慢悠悠下樓來。
寅時(shí)方枕著九爺沉沉睡去，九爺見懷中人兒精疲力盡，也不由生了憐香惜玉之情，狠狠在她肩上咬了幾口，方才作罷入睡。
水清柔頗為頭疼，這漢子，在水上稱霸一方，怎到了床上，依舊這般霸氣十足？
然而她的嘴角依舊掛著難以掩蓋的笑意，下得樓來，盈盈招呼著來來往往的客人。托九爺?shù)母?，這家新開的雁歸樓生意出奇的好，九爺?shù)郎系男值苈犅劸艩敯鸭耶?dāng)都搬到了老板娘的床上，更是摩拳擦掌，恨不能也把家搬到雁歸樓來。
九爺素來高調(diào)，水清柔也發(fā)作不得，只能作罷，從善如流的接受了九爺帶來的生意，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如流水般往里進(jìn)，差點(diǎn)把頭上的珠釵樂開了花。
她滿意的看著眼前的姑娘，這些個(gè)姑娘倒是個(gè)個(gè)水靈，鶯鶯燕燕很是合客人的胃口。穎州畢竟靠近京都，比南橋鎮(zhèn)要熱鬧許多，來往的不僅有商人，還有文人雅士，她一手調(diào)教的琴棋書畫四個(gè)女子在此方才真正派上用場——咦，不對，雅間怎么坐著一個(gè)姑娘？那個(gè)姑娘怎么這么眼熟，還喝上酒了？
她含笑穿過重重回廊，往裝飾得雅致清新的雅間而去，待得走近看得真切了，一個(gè)趔趄差點(diǎn)摔倒，心底直跺腳：祖宗，這是哪陣風(fēng)把她給吹來了！
她忙笑著進(jìn)門，拿開了酒杯，道：“欞兒姑娘，這酒太烈，我給你換一壺?！?p> 一襲紅衣俏麗可愛的邊欞兒喝著酒，連臉也是紅的，她打了一個(gè)小小的酒嗝，睜開迷瞪瞪的眼睛，嘻嘻一笑：“芙姐，你怎么來了？九爺走了么？”
水清柔頗為頭疼的扶了扶猶自酸疼的腰肢，招手讓旁邊的伙計(jì)去換一壺果酒來。
欞兒姑娘是何許人也？她是報(bào)信社的二總管，雖然亦是發(fā)號施令之人，然報(bào)信社主人、大總管邊秦月都將她視若珍寶，捧在手心里。今日不知怎的跑到了她的歸雁樓來，若是在此出了差池，她可是萬死不能辭罪。
她笑意盈盈為欞兒斟了一杯果酒，道：“我來了好些時(shí)日了，倒是欞兒姑娘是稀客，是主人有事傳達(dá)么？”
邊欞兒將果酒滿滿飲下，只覺甜甜的甚是好喝，比方才的烈酒好喝了許多，不管不顧，遂一把奪過酒壺，自己斟滿又喝了幾杯。水清柔知曉她平日里并不飲酒才會覺得果酒味道更好，也不點(diǎn)破，卻也不敢讓她喝上太多，忙著道：“妹妹切莫顧著喝酒，我這兒還有上好的蜜餞呢?！?p> 欞兒卻是醉眼朦朧，癡癡傻笑：“芙姐，今日我不吃蜜餞，只要喝酒?！?p> 水清柔無奈，只得哄道：“好好好，喝酒喝酒，咱們欞兒長大了，懂得借酒消愁啦?！?p> 邊欞兒只顧著癡癡傻笑：“芙姐姐，你可不能管著我！在京都，有鸞姐姐看著我，回到落音山，姐姐也會管著我，我才不要回去。”
一襲紅衣，映襯著她爬滿紅暈的雙頰，仿如含苞欲放的芍藥，她杏眼迷離，霧氣蒙蒙中難得見到幾分迷茫與無助。
閱人無數(shù)的水清柔心照不宣的又給她倒?jié)M了酒，眼前的姑娘，必是為情所困。然而她并不敢放肆，邊欞兒終究是報(bào)信社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總管，加之姑娘家臉皮薄，青鸞又是個(gè)更臉皮薄的，自然是不能造次。
她看著欞兒，無限憐愛道：“即是如此，那便住在芙姐處，去歲釀的果酒還有好些，放到如今口感正好，你都嘗嘗罷?！?p> 欞兒卻是不語，盯著琉璃酒杯里艷艷果酒，慢慢的落下淚來。
一行清淚，掛在白里透紅的臉龐上，仿如朝陽下的露珠，楚楚可憐。
水清柔唬了一跳，她哪里曾見過眼前大大咧咧的姑娘這般模樣？忙忍著渾身酸痛，挨著她坐下，將她攬入懷中，哄道：“何人欺負(fù)了我們欞兒？”
邊欞兒把頭埋在她懷里，只覺得這些天積攢了淚水，在這一刻盡數(shù)都流了出來，所有的委屈，亦盡數(shù)在哭聲中釋放出來。水清柔倒是嚇得不輕，忙示意一旁的姑娘將門簾放下，唯剩兩人在房中。
少頃，邊欞兒才抽抽噎噎抬起頭來，紅腫著眼睛，低聲道：“芙姐姐，沒人欺負(fù)我，我只是心里難過。”
水清柔忙替她擦干淚痕：“即是如此，可別哭了，眼睛都腫了。多少不痛快，也該哭完了。”
“鸞姐姐和姐姐都說，楚北并非良配，可我心里，還是惦記著他?！?p> 原來，是因?yàn)槟莻€(gè)風(fēng)流公子！冰清玉潔的欞兒姑娘，怎可被他占了去？
水清柔卻是溫言道：“楚二公子身份尊重，乃王妃之嫡子，又得太后寵愛，日后必是繼承王位。雖然姬妾縱多，卻至今未立王妃，與之相配者，必是皇帝賜婚的貴族女子。我們一介江湖女子，自是不能為人姬妾，然要做王妃，卻是難上加難。”
邊欞兒怔怔道：“這個(gè)理，白荷姐姐跟我說過?！?p> “欞兒是個(gè)懂事的姑娘，自會明白的。再者說了，楚二公子風(fēng)流多情，在京都人人皆知，他對你也未必是真心。自古以來，女子便是薄命的，仿如浮萍一般無依無靠。我們不圖別的，余生能求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便是好的。楚二公子身名狼籍，并非可以托付終身之人?！?p> 邊欞兒咬著嘴唇，靜默不語。許久方道：“像你與九爺那般么？”
水清柔臉上微微發(fā)熱：“正是。九爺一世梟雄，獨(dú)獨(dú)對我不離不棄，這便是可以托付終生的?！?p> 邊欞兒歪頭想了想：“那鸞姐姐與四公子呢？”
水清柔卻是微微一笑：“能得你鸞姐姐青睞，便是四公子之幸。至于四公子，得看他日后的行徑了。不過，你鸞姐姐閱人無數(shù)，當(dāng)不會看走眼?！?p> 邊欞兒支頤不語，少頃，才發(fā)出一聲少女般無限憂愁的嘆息：“楚北與四公子相交甚篤，為何沒有近朱者赤？”
水清柔啼笑皆非，知道郁結(jié)在她心中多日的情愁，總算削減了幾分，正欲說話，卻聞得琉璃進(jìn)來道：“芙姐，有一位公子遞了帖子來，說要見你?！?p> 水清柔淡淡道：“你去回了，說我不在?！?p> 忽而想起，知曉她在此處的，報(bào)信社內(nèi)亦是屈指可數(shù)，何況是外人？于是又道：“且慢，帖子拿來。”
她打開來，只掃了一眼，便是眉心一跳。
今日這歸雁樓，倒是蓬蓽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