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睒范髁踔吝€沒有把槍收起來,就已經(jīng)給了塔斯克絲一個非常明確的回復,盡管這個回復非常殘忍。
“恩。”這個回復也在塔斯克絲的預料之中,只見樂恩璃面無表情地轉(zhuǎn)身,就這樣出去了,只留了塔斯克絲一個人在房間里,塔斯克絲站起身,趕緊把終末之吻收進了鞘,放到了刀架上,再從這邊宿舍的衣柜里翻出了兩條圍巾,把它蓋了起來,然后整個人蜷進了被子里,足有兩米寬的雙人床,塔斯克絲看起來顯得格外瘦小。
塔斯克絲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無盡的、虛妄的色彩,一睡著,盡是殘破的、拼湊的圖畫,像是小丑的頭上長著南瓜,壁虎斷下了尾巴,尾巴變成了壁虎,壁虎再斷下尾巴……不知道是少年長出了藤蔓,還是藤蔓上結(jié)出了一個少年,只是沒有臉。
還有那一個女孩,背對著自己,不說話,只是唱著歌,唱著重復的歌詞和曲調(diào),無限循環(huán)之間畫面又變成了那個沒有臉的少年,和一地散發(fā)著血腥味的,摔爛的番茄。
鳥兒揮動著塑料袋飛行,比地下下半身是人,上半身是蛇的怪物要快得多,看吶,看吶,那“蛇”跑了兩步就摔倒了,摔出了一地螞蟥,拖著幾節(jié)腸子和生殖器……
那首歌還在唱著。
像是恐怖的童謠,小孩子聽不懂,聽完了還一臉滿足地安然入睡,大人讀了卻毛骨悚然徹夜難眠,塔斯克絲突然想變成一個嬰兒。
可是塔斯克絲十七歲生日已經(jīng)過了,這對塔斯克絲來說可真是個黑色幽默的故事,因為她在西之國已經(jīng)是一個成人了。
“叮咚。”
藍卡響了一聲,根本懶得理睬,肯定又是運營商的廣告。
深吸口氣,塔斯克絲極力平復著自己躁動的內(nèi)心,雖然之前試過無數(shù)次,都是徒勞,頂多是一點點心理安慰,或是更加沉重的心里負擔,還有隱隱的幾分恐懼和絕望。塔斯克絲盡可能不讓自己去想這些。
“少爺……”塔斯克絲布滿血絲的雙眼瞪大著,三個月了,四少爺連一條短信都沒來過,要發(fā)也是發(fā)給樂艾格的通知,每天陪伴塔斯克絲只有面對著擬態(tài)機器里冰冷的敵人,無盡的虛像,還有一支,不想打卻又極其渴望,也是不得不打的,一支鎮(zhèn)靜劑。
塔斯克絲伸出一只手,她盡力地想象著,她好恨,為什么腦海中的虛像從來沒有凝結(jié)成一張四少爺?shù)哪槨?p> 結(jié)果就直接昏了過去。
恍惚之間,有誰的氣息,吻過唇間,許是錯覺吧。
……
“塔斯克絲卿,塔斯克絲?好吧,她還是沒醒?!?p> 樂艾格第三次推開了塔斯克絲的房門,已經(jīng)過去了九個小時了,塔斯克絲還是沒有動靜,外面已經(jīng)是夜晚了,可是就在平凡的夜后面,有一場風浪已經(jīng)近了,在這場風浪里,塔斯克絲那一點點可憐的夢,也快要醒了。
不只是樂艾格的聲音喚醒了她,還是自己醒了,塔斯克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那是一對金色的眸子,惺忪的睡顏讓塔斯克絲顯得格外惹人憐愛,但青黑的小臉,也許也是在宣告著她身體的抗議,這么一點睡眠是完全不夠的。
“塔斯克絲卿,你看到四少爺?shù)男畔⒘藛幔俊笨吹搅怂箍私z的眼睛,樂艾格便開了燈,只見她已經(jīng)換好了一身戰(zhàn)斗服,像是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要去執(zhí)行任務了。
“?。俊甭牭接兴纳贍斚?,塔斯克絲立馬彈身而起,撲向了床頭的藍卡。
信息的內(nèi)容是這樣的:
第三軍、第四軍的全體勇士,
周知:
本人卡恩丘爾·斯蒂芬,代表月影,與同為沙尒普德(西之國)領導者——教皇郁東流,達成一致意見,宣戰(zhàn)帝夫緹德(東之國)于一月二十七日凌晨,第四軍全體,服從SS級長官樂艾格指揮,攻打帝夫緹德南方外圍,一個月內(nèi)需拿下外圍至少七城。
第三軍全體,服從SS級長官泠三光指揮,兵分兩路,助戰(zhàn)薩恩(太陽神教)正面西戰(zhàn)場和輔助北側(cè)加爾斯特族(鬼影)攻城。
非不可抗力,不得延誤!
祝凱旋
卡恩丘爾·斯蒂芬
一月二十六日
這是塔斯克絲第一次看到四少爺用這么正式的語言,里面幾乎所有的國家和勢力都沒有再用簡稱,都是正規(guī)的書面語,甚至連泠子蕭都用了其他名字。
當然了,這是因為塔斯克絲不認得這個人,才把“泠三光”認成了泠子蕭。
可是信息后面還有一條小小的后綴,是一個附件,似乎不是群發(fā)的,塔斯克絲點開了它,眼眶卻又濕了幾分,那一定不是群發(fā)的:
路上小心,注意身體。
是四少爺,是四少爺!塔斯克絲幾乎要激動地跳起來,幾乎忘記了短信的內(nèi)容,當然了,一看到一旁嚴整待發(fā)的樂艾格,塔斯克絲也突然意識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一個大家都不想的現(xiàn)實:
開戰(zhàn)了。
塔斯克絲對東之國談不上好感,但怎么說,帝夫緹德的馬歇爾王室,阿爾蕾婭對自己有恩,自己能有今天幾乎全都歸功于阿爾蕾婭最初的救命之恩,況且,塔斯克絲的家族——利玻爾家族原本也是帝夫緹德,也就是東之國人。
而且,塔斯克絲也不喜歡戰(zhàn)爭。希望這次只是兩個國家的小摩擦,要是戰(zhàn)火真的燒破天際,那大陸恐怕就真的要重新洗牌了。
想著什么,樂艾格卻似乎有些等不及了,從身后拿出一個箱子,放到了塔斯克絲床上“戰(zhàn)艦在一個半小時后啟動,做好準備,物品準備,心理準備。”樂艾格深吸一口氣,分明早上還很悠閑地靠在愛人身邊,可事到此時,身不由己?!耙兲炝?。”
對了,今天是二十六號……二十七號……不就是明天?!塔斯克絲目瞪口呆地目送著樂艾格離開的背影,這一切來得有點太突然了。但塔斯克絲怎么說也是曾經(jīng)在西之國一等一的名人,作為軍人的素質(zhì)還是非常到位的,飛快地換好了一身戰(zhàn)斗服,不出意外的,就像是在嘲諷氣溫一樣,夾克配短褲。
頭發(fā)有點長了,飛快地瞥了一眼鏡子,塔斯克絲不是很會扎辮子,回來的時候再稍微修一下吧。
如果能回得來的話。
生在這個世代,就要隨時準備好被蒼天作弄,準備好和親友的道別辭,準備好被扒地一絲不掛綁上火刑架,準備好和世界說一句再見,免得來不及。
把吊墜和四少爺給的項鏈塞進衣服,戴上重力鐲,一把掀開擋住終末之吻的圍巾,把它扛在肩上?;仡^看了一眼這三個月的家,窗外的月亮,看不見,許是云聚攏了,許是……塔斯克絲緩緩地開口了:
“要變天了?!?p> 不會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