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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生帝王家

第五章

君生帝王家 酥皮包子 3124 2018-04-16 23:53:15

  第五章那年傘擱西樓,雨初停情難收

  樓閣高下,軒窗掩映,幽房曲室,玉欄朱榭,不遠(yuǎn)處霧氣沼沼,楊柳依依。湖心佇立著一處極雅致的亭落,怪石嶙峋,碧瓦飛甍,輕紗妙曼。亭檐上掛著一塊名為“芳華亭”的匾,亭未央擱置著一方極古典的七弦琴,司徒容芷著一襲縞素浣青紗,纖纖玉手如行云流水般地輕撫過弦面,只聽那琴音如高山流水般,時而潺潺細(xì)流,時而錚錚豪放。

  “以娘娘如今的琴色,臣已經(jīng)沒有更多可教給您了?!闭f話的正是京城第一樂師,墨秦。墨家與花家本為大儲景帝的左膀右臂,而后墨氏因善種蠱而被牽連進(jìn)十三皇子生母一案,墨家頃刻間浩浩蕩蕩如山崩,亡的亡,走的走,如今整個墨府草長鶯飛。

  “你這樣說,那明日可還來?”容芷靜默了一會兒,方才幽幽地問道。她起身,如丁香般憂愁地觀望著一方水茫茫,有一聲淺淺的嘆息仿佛從天邊傳來,又仿佛從大地里鉆傳來……其實,只不過是生長在她心底里的無奈罷

  了。

  “墨秦乃罪臣之后,皇上讓臣終身為琴伶,臣便終身是這宮里的琴伶。天地之大,從此再無墨秦的容身之地。若娘娘在琴藝上有疑難,吩咐人隨時傳了臣來便是了。”

  “好一個【天地之大,再無你容身之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世間有何嘗有我能夠去到的地方呢?”容芷說罷,心生憂思,不由得急促促地咳了起來。純白如初雪的鮫綃帕子上,殷紅的血色斑駁了杜鵑花的心。

  墨秦的腳仿佛被拴上了千萬斤的枷鎖,將他的心一并也鎖死了。宮婢青蘿趕忙地將一件翠織紋錦羽緞斗篷替容芷披上了。

  “起風(fēng)了,還請娘娘早些回屋里罷。”墨秦說道,任由那無形的桎梏將他困住,他活著也不過是這宮里的囚徒罷了。

  “你也瞧著了,我這身子骨每況愈下,剩下的時日里若連見你一面都難了,我活著連盼頭也都沒有了?!彼櫜坏脧募珙^滑落的斗篷衫,幾近乞求般地望著他。

  “墨秦不值得娘娘這般記掛著?!彼嫠枚放瘢阕饕居讼?。

  “你說得甚是輕巧,可我卻未必做得到。現(xiàn)如今你口口聲聲喚我娘娘,若那年在西樓上….”容芷緊蹙著眉頭,淚如雨下,面如縞素:“若那年在西樓上的,你不姓墨,而我不是司徒,那我們…..”

  她的話還沒完,他卻連停下來片刻都不愿意。

  那年西樓,雨后初晴,他少年如玉,背一方伏羲琴,將那一柄輕描著丁香花的油紙傘給了她,而她款款一笑,輕聲說道我乃司徒容芷,敢問公子姓名?

  “姐姐!姐姐!”司徒蜓手舞足蹈地沖著亭落里的容芷呼喊著,并未曾注意到與她擦肩而過的流了淚的琴師。她一路小跑到亭中,便拉起了容芷的手:“想來竟有好些年沒見著姐姐了,此番我可是求了好久才讓父親帶我入宮來呢。”

  “是呀,你我二人數(shù)年未聚過,蜓兒你倒是生得愈發(fā)有致了?!?p>  “姐姐你可莫要拿我說笑了,平日里母親時常對我說“你若有你姐姐一半的風(fēng)范便好了”,如今怎地連姐姐你也來捉弄我呢。”

  “父母親身子可還好?”司徒容芷用衣袂掩了口,輕輕地一笑。

  “好著呢,大把的力氣光用在訓(xùn)我了。”司徒蜓眨巴著杏眼,說道:“不過近來母親的眼睛愈發(fā)地不好使了,我曾許多次見著她一個人在你住過的房里哭。此番我隨父親入宮來,母親囑咐我若見著了姐姐你,要我問問你這些年過得可好?身子可比從前好些了?母親還說了,要你凡事看通透些,心里的病便能好大半了?!?p>  “這些我自然是曉得的?!比蒈评就津训氖?,往芳華殿走去:“你好不容易進(jìn)了宮,這次可得多在我芳華殿坐一坐?!?p>  “此次父親進(jìn)宮商討塞北戰(zhàn)事,少不了待上好些時日。如此,蜓兒便有大把的時間陪姐姐你?!?p>  “你當(dāng)真以為父親帶你入宮是隨隨便便的?花朝在即,各望族上趕著同宮里頭聯(lián)姻,我想父親此時帶你來,可謂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彼就饺蒈普f罷,心底里不禁又一道綿長的嘆息。這宮墻關(guān)住了多少人的年華還不夠,偏要將那些純粹的靈魂都拉進(jìn)來一并折磨了才好。

  琉璃殿。

  云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范金為柱礎(chǔ),六尺寬的沉香木床榻上懸掛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fēng)起綃動,如墜入云山幻海一般。案牘上裊裊升起的香,縈繞著這座諾大的宮殿,可人的心依然寡淡得可怕。

  “沒用的奴才!”襲美人拍案而起,寬宥的煙水袖橫掃過青案,將那些極稀罕的杯盞一并都輾落在地上。

  以錦笛為首的一眾宮娥們都噤若寒蟬,恨不能將自個兒埋到地里去。前些時日里,墨家為死灰復(fù)燃做了不少困獸之斗,借故向景帝敬獻(xiàn)了數(shù)名貌美的女子,其中最得寵的便是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趙美人。如今她襲美人不痛快,也在情理中。

  “皇上流連于玲瓏殿,夜夜專寵趙美人,這般事情奴婢們無可奈何啊,又不能求著皇上來琉璃殿,畢竟這也是只能盼著的事兒?!卞\笛輕聲道。話剛落音,一個干凈利落的巴掌便甩在了錦笛粉白如瓷器般的臉蛋上。

  襲美人發(fā)髻上的金步搖怒不可遏地顫抖著,臉色也十分地不爽快。近些年,她雖因過被降了淑妃的位分,但如若論恩寵,她在這宮里仍是獨(dú)樹一幟的。如今被這么個所謂的趙美人奪了風(fēng)頭去,連自己的宮婢都敢頂她三分,她襲挽香實在是覺著可惱。

  忽聞殿外的人進(jìn)來傳,說是長生殿的德妃來了,她便只得作罷。她心想著,這花蜀繡難得來一趟琉璃殿,難不成是來看自個兒笑話的?襲美人想到這,不由得冷笑起來,這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估摸著皇上也小半年沒去過長生殿呢。

  襲美人花枝招展地迎到殿門口,一身翠綠煙紗碧霞羅,逶迤的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披一條金絲薄煙紗,真真是討男人歡心的“嬌媚無骨入艷三分”。

  “姐姐。難得姐姐來我琉璃殿,可是有要緊事?”襲美人作揖,笑岑岑地說道。錦笛奉了杯新茶,便諾諾地退下了。

  “近來,皇上終日流連于女色,已連續(xù)多日未上早朝,聽說那群臣上諫的折子都累如山高。我等為人妃嬪者,雖不應(yīng)干涉朝政,但輔佐君王也算是分內(nèi)之事,如今這般境地,本宮哪里還能喝得下妹妹這好茶?”花蜀繡將杯盞擱在一旁,呵氣如蘭。

  “姐姐所言“女色”,莫不是指的前些日子才入宮的趙美人?”襲美人佯裝做一番不知情的模樣,輕笑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皇上他始終也是人。更何況,這宮里向來是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今日她趙美人獨(dú)占鰲頭,且不知他日又輪到誰呢?”

  “妹妹這話說得未免太刻薄些,你我二人理應(yīng)一齊輔佐皇上,本不該豆豉相煎太急?,F(xiàn)如今,紅顏禍水,利令智昏,皇上恐怕是被趙美人迷得五魂三道的,你我又豈能袖手旁觀?”

  ?

  “姐姐可別忘了,自趙美人懷上龍嗣以來,那玲瓏宮可謂是森嚴(yán)戒備。縱然我能夠使出些手段來,這隔著好幾道宮苑,我也著實奈她不何呀。”

  “這話說回來,任皇上留在哪一處,與我長生殿都并無大礙,畢竟我花家有千秋萬代的榮寵,儀兒也深得皇上的歡喜。但妹妹你就不一樣,你侍候皇上的日子最長久,卻始終未能夠生下一兒半女,如今皇上約莫著也有月余不來了?!?p>  “這宮里本就這樣,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姐姐又何苦來笑話我?”襲美人別過頭,一把辛酸無處安放。

  “你若認(rèn)為我是來看戲的,那你便錯了。”花蜀繡起身,輕輕地拉住了襲美人的手。

  “不知姐姐有何好計謀?”

  “十六年前,十三皇子生母,芍妃,因巫蠱而喪命,當(dāng)時鬧得是人心惶惶,不知妹妹可還有印象?”花蜀繡莞爾一笑,細(xì)長的眉高傲地挑起來,丹鳳眼微微向上飛起,盡數(shù)是說不出的凌厲,三千青絲梳成華麗繁復(fù)的縷鹿髻,以赤金與紅寶石的簪釵裝點(diǎn),愈發(fā)地教人不敢直視她的威嚴(yán)。

  “‘天道非義,生子卒亡’?!碑?dāng)年的血案歷歷在目,聽宮中的老宮娥說起來,芍妃難產(chǎn)當(dāng)日,在寢宮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只布滿了長針、刻著這樣一句話的人偶。襲美人輕輕地念著那句話,再不敢多說一句了。有些事,有些話,不可道破。

  “妹妹覺著如何呢?”花蜀繡向來善于揣摩和算計人的心思,早料定襲美人會同她往一處想。她說罷,便示意錦瑟從袖里取出一只錦盒,這是一只絲絨質(zhì)地的流彩暗花云錦盒。

  “三更時分,玲瓏宮方向,以銀針扎遍人偶即可,我已在宮外讓人種了最毒的蠱。”錦瑟輕聲說道。襲美人顫顫巍巍地接過錦盒,她羸弱的影子好比一朵開在殿中央的頹靡的花。

  此時,月滿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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