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朕只給你們一夜的時(shí)間,天亮后朕就會派最強(qiáng)銳的兵馬去追捕你
“是避子湯藥?!毕目椧禄氐馈?p> 這句話比花針還尖銳,一下子沒入宮祈儀的皮肉里,殺人于無形,竟連一滴血都不見。
“娘娘……”唐襲舞欲言又止。
“你說什么?!”宮祈儀如鷹勾般的眼睛緊緊地逼迫著夏織衣:“把你剛才說的再說一遍給朕聽?!?p> “娘娘!”唐襲舞幾近哀求似地望著夏織衣:“您告訴皇上罷……您不說,讓奴婢來說…皇上……娘娘她……”
“其實(shí)皇上聽到了,臣妾說這是避子湯藥?!毕目椧麓怪?,欣長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臉盤上畫上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倒影。
“你?。 ?p> 宮祈儀揮起手,寬厚的巴掌如同一片烏云,飄在離夏織衣咫尺的地方,卻又?jǐn)R淺在半空中久久地沒落下。
“……………”夏織衣閉著眼,微微地仰著頭,她寡淡的皮膚白得發(fā)亮,亮得刺眼,好像一面刷白的墻,平整,寧靜,但沒有活力。
“為何?”他緊擰著拳頭,一道道紫青的筋絡(luò)像毒蛇般蔓延著:“為何你這樣做?”
“皇上…………”唐襲舞的話還沒有起:“娘娘說的都……”
“朕要聽她說!聽她親口說!”宮祈儀怒不可遏地拂了拂廣袖,他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她。
若非如此,看著那張輕描淡寫、滿不在乎的臉蛋,他害怕自己會怪她、恨她、毀滅她。
沒錯(cuò),他儼然是一只掙扎在煉獄里的野獸了,熊熊的怒火壓迫著他的底線,沖刷著他空白的腦袋。
他心愛的她……她當(dāng)真愛他嗎?
“果真如此……哈哈哈哈哈哈……”宮祈儀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失了心地笑著說:“朕早就該知道,一段感情是如何開始的,必然以同樣的方式結(jié)束……”
““………………””夏織衣不明白宮祈儀在說什么,她只是將頭埋得愈發(fā)低,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漸然地模糊了視線。
就連細(xì)長的針扎到了指頭上,她也不覺得有絲毫的疼痛。
“朕當(dāng)初費(fèi)勁了心思讓你愛上朕,而如今你卻使盡了法子推開朕……難道這便是上天的懲罰嗎??。 ?p> “我不明白……”她隱約地嗅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兒:“你醉了……”
“還記得在河邊遇到的那幫地痞嗎?朕安排的!幫你擋的刀,也是朕安排的!”他猛地轉(zhuǎn)過身,像抓小雞一樣把她拎起來,他青筋暴突的雙手如同鐵鏈般禁錮著她柔弱無骨的肩頭:“那個(gè)老郎中說的不死草,其實(shí)也根本就不存在著這世上!”
“你…………我…………”夏織衣形同枯木,撐著一副薄弱的身子骨勉強(qiáng)地站立著:“別說了,別說了…………”
“你說!”他紅著眼,恨不能把他塞進(jìn)眼里似地:“你說!你對朕……是真情還是假意??。 ?p> “…………………………”
事已至此,夏織衣說不出話。
她愈發(fā)地覺得自己像極了那一位故去的容妃,她們同樣在最芬芳的年華里遇到自認(rèn)為對的人,卻又在開到荼靡時(shí)才知曉自己終究是錯(cuò)付了一生的情和愛。
“你既如此不愿有朕的骨肉,便也不必再看陶兒了?!彼淅涞乜粗骸懊魅掌穑諆壕退腿ラL生殿罷。”
“不?。?!”她幾乎是喊出聲來,拼了命地?fù)u著頭:“不要……不要……”
“從你喝那碗湯藥起,早該知道這樣的后果?!?p> “祈儀!”
“朕不會再來了。”他轉(zhuǎn)過身:“從今往后,你好自為之?!?p> “……………………”
夏織衣怔怔地站定著,她仿佛做了一個(gè)極短的夢,從相遇到相愛的時(shí)光有多濃烈,醒來時(shí)空無一物的悲戚酒有多強(qiáng)烈,每一副、每一禎有他的夢境都如此地真實(shí),快樂是真實(shí)的,痛快亦是真實(shí)的。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毙£懽訑[了擺拂塵,急匆匆地跑進(jìn)來。
“何事?!”宮祈儀一邊問,一邊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鳳棲宮。
鳳棲,鳳棲,再好的名,終究也不過是關(guān)住鳥的囚籠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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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王府。
今夜的月真是出奇的圓,如稀世的珍珠鑲嵌在王府的屋檐上,美得竟生出一絲不真實(shí)的感覺來。
夜十分深了,王府的門還沒關(guān),它任由著慘白的月光跑進(jìn)石階上、庭院里、廂房里,這里的每一寸地就像在默默地等待著人來。
小陸子說,佑王夜闖天牢,大開殺戒,強(qiáng)行劫獄,眼下禮王已出了城,連夜逃回大訾去了。
“你來晚了,他走了?!?p> 宮祈佑還提著劍站在院里,他身后的屋門口站著她——司徒蜓。
那柄劍,還淌著血。
紅的血,白的月,交織著十分地觸目驚心。
這一地清冷的月光,獨(dú)自傷神,緘默不言,唯晚風(fēng)里攜帶的蟲鳴聲,在寂夜里顯得十分的聒噪。
“朕是來見你的?!?p> 宮祈儀站在離宮祈佑一米開的地方,面無表情地說。
“要?dú)⒁獎(jiǎng)?,悉聽尊便。”宮祈佑放下了手里的劍:“我只請你放過平安。”
“你明知朕可以殺了你,還有她?!睂m祈儀識起地上的劍把玩著,用銳利的劍芒直接指著宮祈佑:“可你還是放了他?!?p> “是?!睂m祈佑斬釘截鐵,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宮祈儀的劍尖:“在兮楚的土地上,我眼睜睜地失去了一個(gè)哥哥,所以今日我不忍再失去一個(gè)弟弟?!?p> “人總不能什么都想要,所以你必須因此而付出代價(jià)?!?p> 宮祈儀冷笑著,他愈發(fā)地覺得自己坐在這帝王之位上,也就被所有人釘刻在了一塊冷血、無情的墓碑上。
他何嘗沒有手足之情?
他何嘗沒有流著滾燙的鮮血?
可他是帝王啊,他的肩膀上扛著一個(gè)榮辱與共的國家,家國有多沉,作為君王就有多少身不由己。
宮祈禮私盜軍事機(jī)密,非同小可,他宮祈儀就此事不徹查追責(zé),在大儲便從此無半點(diǎn)威望。
“我之所以留在府中,便是要給你個(gè)交代?!睂m祈佑用胸膛頂著劍,汩汩的鮮血爭先恐后地鉆出來:“今天,就用我的命來換十三弟的?!?p> “哐啷!”
宮祈儀猛地將劍擲到一邊,他如俊峰般的眉慢慢地舒展開。
“……………………”
司徒蜓揪著心,可雙腿像灌了鉛似地挪不動地兒。
“朕不想殺十三,可朕沒得選。對七哥你……朕想自己選一回。”宮祈儀看了看宮祈佑,又仰頭看了看正中的月亮:“你們走罷,永遠(yuǎn)別回來,走得越遠(yuǎn)越好?!?p> “………………”
宮祈佑如同槁木,定定地站在這片了無生機(jī)的土地上。
“朕只給你們一夜的時(shí)間,天亮后朕就會派最強(qiáng)銳的兵馬去追捕你。”他背過身,幽幽地嘆氣道:“出了城,往南走,別讓朕的兵馬追上你們?!?p> “皇上……”宮祈佑如鯁在喉,胸口的劍上不及心上的萬分之一:“九弟…………”
“…………………”宮祈儀不再說什么,一轉(zhuǎn)身,踏入了茫茫的月色里。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月總是有圓了缺,缺了又圓的時(shí)候,哪怕它只有銀勾的大小,也總會日漸一日地長得豐盈起來——人們稱之為“希望”。
人卻不同,聚有散的時(shí)候,而散卻真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