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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生帝王家

第八十八章

君生帝王家 酥皮包子 2854 2020-03-03 12:23:46

  第八十八章十九年前我錯過一回,如今不能再錯了

  十六年后的某一天,橘黃色的陽光格外地柔,林中的桃花全開了。

  那日,桃花溪邊來了一匹馬和一個人。馬是烈火般的紅鬃,人卻有夾雪的黑發(fā),而且眼中有淚。

  “你是何人?”

  一位約摸十六歲的姑娘撩開草青色的門簾子,探出一雙水靈靈的眼睛來。這雙眼,神似當(dāng)年某人。

  “朕…”宮祈儀難以自己,胸膛里一陣熱血翻涌著,不由得斷續(xù)地咳起來:“我…來找人。”

  “方圓十里,只此一處人家,你要尋的人是住這里嗎?”

  “齊七…住在這里嗎?”

  他還記得以前在花間提壺時,聽店小二這樣稱呼宮祈佑。

  “家父出去捕魚了。”那姑娘撲閃著會說話的眼睛,然后從簾子后閃身出來:“不過,這會兒應(yīng)該在回來的路上了?!?p>  家父…

  宮祈儀只覺得心中熱淚縱橫,他的咳嗽愈發(fā)地猛烈:“你…你叫…什么名?”

  “我叫………”姑娘正要開口,只聽得屋子里傳來另一個女聲:“明珠,你在同誰說話呀?”

  明珠,明珠。

  像橫在他喉間很久的一根刺,此刻痛快地跳了出來似的,令宮祈儀從未如此輕松地呼吸過。

  “吶,這里有一位客人?!泵髦檗D(zhuǎn)身掀開簾子,指了指宮祈儀:“他是來找父親的。”

  緊接著,一個年齡相仿的姑娘走出來,她穿了件鵝黃的布衫,有一雙圓溜溜的大杏眼。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蹦枪媚餅鹾诘难壑樽右晦D(zhuǎn),十分俏皮地問:“我怎知你不是來行騙的?”

  “姐姐…”明珠低低低拉了拉那姑娘的衣袖,輕聲道:“父親不是教導(dǎo)我們——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你這樣,像是要把人趕走了?!?p>  “你生來就膽兒小,別怕,有我在。”這番架勢和語氣,活脫脫就是司徒蜓的真?zhèn)鳌?p>  “嗯嗯。”明珠鄭重地點了點頭,又轉(zhuǎn)頭面向?qū)m祈儀問:“我姐姐問你叫什么名,如果您方便透露的話…”

  她輕聲細語的模樣,與夏織衣當(dāng)年一般無二,風(fēng)里隱約地回蕩著她剛洗好的發(fā)香。

  “我姓齊,家中排行第九,你父親是我的兄長?!?p>  宮祈儀撫了撫馬背,忍不住又細細地咳了兩三聲。

  “我從未聽過父親說起家中還有其他親人的!你莫不是騙我們的?!哼!”

  那姑娘著實伶牙俐齒,十分機靈,她嗔怒地叉起腰,將明珠護在身后。

  “蒲兒,不得無禮!”遠處出來一聲喝令,那人身影敦厚,左手提魚簍,右肩上搭著魚網(wǎng),身后跟著一位農(nóng)婦、一位少年。

  這三人身后是萬丈霞光,燏皇的光芒幾乎包裹著他們,教人遠遠的看不清模樣。

  可即便如此,宮祈儀也知道自己沒看錯!是他,和她,那位少年想必就是和這位名叫蒲兒的胞兄。

  “………”司徒蜓走近了,這般望著宮祈儀,話卻說不出來半分。

  “九弟………”宮祈佑緊忙地把魚網(wǎng)和魚簍擱地上,一時又無措了:“來了……來了好……”

  “原來他說真的。”齊束蒲扭過頭朝明珠扮了個鬼臉:“難怪我瞧這人長得與你有幾分神似呢!”

  “哪有,你凈愛取笑我。”明珠嬌嗔地轉(zhuǎn)過身,又小跑著繞到齊束楚的身后:“大哥,你瞧姐姐她。”

  “明珠,明珠來?!睂m祈佑拉過明珠,將她領(lǐng)到宮祈佑的面前:“這是你……九叔,快叫人…”

  “九叔…”明珠怯生生地叫了一聲,便將頭埋得愈發(fā)低。

  一只粉色的蝴蝶輕輕地停留在她頭上,原是她洗了長發(fā)又抹了桃花瓣碾碎了搗成的發(fā)油。

  “好好好………”

  宮祈儀望著明珠,竟有些語無倫次。這些年,他無數(shù)次夢過今天,更有無數(shù)話想對她說。

  “這是束楚,這是束蒲…”宮祈佑向?qū)m祈儀介紹后,這才想起還沒請人家進屋里坐:“九弟,里邊坐?!?p>  這些年他變得更敦厚壯士了,皮膚被日光曬得黝黑,看起來與這里的黃土十分融洽。

  “你們坐,我去燒菜?!彼就津褟牡厣媳痿~簍,招呼著兩位姑娘去幫忙燒火:“楚兒,你去城里把魚換了錢,買些酒水回來?!?p>  “好!”齊束楚接過竹簍子,挎在背后便出去了,走到半路又像想起什么似地,轉(zhuǎn)過頭大喊:“明珠!你想吃什么?我待會給你買回來!”

  “你也不問我!”齊束蒲雙手作成小喇叭狀:“齊束楚你偏心眼!”

  “瞧你那張臉跟糯米團子似的,還吃?!饼R束楚打趣著,消失在桃林里。

  “十六年未見了…”宮祈佑皺了皺眉,像是想把歲月的皺褶抖落似地,眼看著宮祈儀也是白了發(fā):“我們?nèi)ノ堇镒??!?p>  “……不了……”宮祈儀遲疑道:“我就不進屋了………”

  這些年他多么想回到這里,卻又不敢走進去——他怕,怕這里面全部是她的氣息、她的影子,更怕這里面沒有關(guān)于她一丁點的痕跡了。

  “這么多年了,你還是沒放下…”宮祈佑見他這般遲疑,連屋也不愿進,不由得嘆道:“明珠她并不知自己的身世,你……”

  “我不是來帶她走的?!睂m祈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注視著明珠輕快的背影:“十九年前我做過選擇,讓她的生母郁郁而終,這回我不想一錯再錯——今日見到這孩子,我便知足了?!?p>  “…………”宮祈佑沉吟了半晌,朝兩位在搗鼓柴火的姑娘說:“明珠,蒲兒,你們將桌椅搬到外頭來,咱們就在那樹下吃飯了。”

  “好!”那二人一聽,覺得十分新鮮,忙不迭地跑進屋里忙活了。

  “你等等,我去里頭拿器具?!睂m祈佑拍了拍宮祈儀的肩,銅黃里透著黝黑的臉龐上揭開了笑意:“今兒個咱們什么也不提、什么也不想,就比誰釣的魚多!”

  “好!”

  宮祈儀永遠都記得,那天的暮光里像藏著一只七彩箱,它把黃的藍的紫的粉的掛在天空里,把紅的綠的青的鋪在地面上,把金的銀的灑在水中央…那真是極美的一日。

  到飯點,齊束楚帶回了一只狗,渾身皮毛黃得十分純粹。

  “好可愛的狗!”齊束蒲從座位上蹦起來,伸手去抱它:“小寶貝,讓我好好疼你!”

  “這不是給你的?!饼R束楚把黃狗躲閃開,塞到明珠的懷里:“明珠,以后這是你的狗了,你快給他取個名兒。”

  “哼,同樣是親妹妹,你就是偏心她?!饼R束蒲嘟起嘴,就跟個小游壺似地。她嘴上一邊說著,一邊抬起手夾了魚肉放明珠的碗里:“來,明珠,多吃些?!?p>  “這小狗你花了多少個子兒買來的?”明珠輕輕地撫摸著那溫順的皮毛:“要是太貴……”

  齊束楚知道明珠懂事,不愿多花費,不等她講完便回答:“這是我街上撿回的,一分錢都不用?!?p>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齊束蒲咯咯咯地笑起來,卻遭來齊束楚橫空飛來的白眼,她便擺了擺手說:“行行行,取名吧——要我說吶,這狗皮毛金黃,又是從街上撿回的,不如就叫[黃上],哈哈哈…”

  “蒲兒??!”宮祈佑正倒著酒,聽到這里,把杯子猛地拍到桌上,厲聲呵斥道:“住口!”

  “……………”打從記事起,這兄妹三人就沒見過他如此地惱怒。

  宮祈儀端起杯盞,將酒一口悶進喉嚨里:“叫它[黃上]有何不可?那真正的皇上也許過得還不如狗呢!”

  “九叔,你見過皇上嗎?”明珠的眼睛里流動著星辰般的光亮,她雙手托著腮,像極了夏織衣:“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那還用得著說嘛!”齊束楚哈哈地笑起來:“整個天下都是他的,皇上自然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

  “哈哈,并非如此?!睂m祈儀捋了捋稀薄的短須,緩緩說:“他和你們一樣渴望擁有,但卻也會失去?!?p>  孩子們聽得一知半解,大概是體會得不夠透徹,便默默地埋下頭吃飯了。

  這頓飯,每個人都吃出了不同的味道,有人是少年不識愁滋味,有人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有人又道是人面不知何處去…

  月亮不知何時爬到了正空,此起彼伏的蛙聲藏在房前屋后。

  風(fēng)很輕,孩子們都睡了。

  等明日的太陽升起時,他們誰也不知道,多年前,曾有一個人騎著高頭大馬走來,又在昨夜里寂寞地穿過桃花林消失在茫茫中……

  但,她知道。

  那個人他自己也永遠不會忘?!蠼Y(jié)局——————

  

酥皮包子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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