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要去學校看高考分數(shù),母親竟然喊等等,吳若水有些納悶。當看到母親手里拿著幾張一元兩元的票子時,吳若水一愣,難不成母親又有啥安排,不讓去學校?
母親說:“學校這么遠,天又熱,拿著點零錢,買塊冰糕吃涼快涼快。有了分數(shù),趕緊回家說一聲,省得我和你爹掛念?!?p> 母親如此舉動,讓吳若水很不適應。自己上高中三年,母親很少主動給自己零錢。八路軍打鬼子靠的是小米加步槍,吳若水念高中,靠的是煎餅就咸菜。
吳若水接過錢,數(shù)也沒數(shù),心里特別高興,答應一聲,騎上自行車趕奔旗山縣九中。
母親的舉動,讓吳若水的心里甜甜的,也對高考發(fā)榜充滿了希望。但是走了不多少,他的心情又壞起來。這個時候,既想快點到學校看到高考的分數(shù),又怕到學校聽到壞好消息。所以,吳若水走的并不積極。
九中大門口,很是聚集了一些前來打探分數(shù)的學生。仨一伙,倆一團,都在閑聊。一看這伙同學的神情,吳若水懸著的心放下了,應該還沒出分數(shù),否則早就是幾家歡樂幾家愁了。
“一瓢,怎么才來?再晚點可就沒你事了?!眳侨羲耐嗤瑢W劉武喊道。
吳若水說,他只所以取名吳若水,乃取自“上善若水”,但同學們非說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故稱之為“吳一瓢”。時間一久,吳若水也懶得解釋。
“三十八條,該不會真當?shù)谌藯l光棍了吧?還沒出分數(shù)?”吳若水把自行車往墻跟前一靠,湊上前來打探。
劉武家在大山里,四百多口人的小村,竟然有三十七條光棍,為此劉武常說,如果自己考不上大學,肯定是村里的第三十八條光棍。所以,同學喊他“三十八條”,既是開玩笑,也是時刻提醒著劉武,努力學習,考上大學,走出大山,找上媳婦,勿當三十八條。
劉武習慣性地兩手一抱小肚子,像是提提褲子的樣子,然后雙手摟住吳若水:“唉,咱是光棍咱怕誰,你來的真是時候,到中午飯點了,咱去哪里搲一瓢?”
“三十八條,真佩服你的好心情,這個時候還如此輕松,真是光棍誰也不怕嗎?”吳若水兩肩一晃,把劉武晃個趔趄。
“你小子這幾天跑到少林寺去了么,怎么功夫見長。”劉武險些跌倒。
“去哪里米西的干活,不叫上我,你倆良心的壞了?!编彴嗤瑢W薛麗平不知何時走過來,在背后給了劉武一拳。吳若水會點三腳貓的手段,平常人還是不惹他。
吳若水一回頭,見是薛麗平,倒也相熟:“麗麗,你也沉不住氣了?你是班干部,學生中的高層,高考啥情況,到底什么時候下分數(shù),你應該知道?”
薛麗平說:“別等了,我聽俺班主任說,今天是白搭了,最快得明天下午。你倆要是請客我就陪陪你們,要是光練嘴的,我可回家了。家里還有一攤子活等著呢?!?p> 前來打探分數(shù)的學生陸續(xù)走了,學校辦公樓里走出幾個校領導,有說有笑,走進學校對過的供銷社飯店。
劉武的眼尖,把吳若水往邊上一拉,指著其中的一個人說:“操,一瓢,快看,這不是咱高考住宿的順成旅館的老板么?”
吳若水定睛一看,不是那廝又是那個,一看那隆起的肚皮,就可猜測其身份。
薛麗平也看見了,小聲說:“你倆真是少見多怪,那人是咱校領導的親戚,叫高順成,在汽車站附近開了一家旅館,每年都是咱九中高考時的定點住宿單位,這有啥稀奇的??可匠陨剑恐鴮W校不吃學生,還讓人家吃校領導么?”
吳若水一聽,啥都明白了:“操,老頭子上樹,懸之又懸。敢情這順成旅館也像孫二娘的十字坡似的,黑店?!?p> 劉武一抱小肚子,指著已經(jīng)遠去的校領導:“是店黑還是咱九中黑,看看咱住旅館時的飯菜,還不如喂豬的呢。好幾個同學都拉肚子,我還跑了兩趟。聽說就屬李洪發(fā)跑廁所多。我要是考不上,就告這些狗日的?!?p> 因為還沒出高考分數(shù),三個人的心情都不太好,有這么個發(fā)泄的理由,讓三人著實大罵一通。最后,各自散去。劉武說,這個時候吃飯,沒有心情。等明天下午再來看成績。
第二天中午,得到確切消息的學生早早來到學校。等學校領導吃飽了,喝足了,才紅著臉膛從供銷社飯店回到學校。
看領導這高興勁,今年九中的高考應該不錯。
沒過多久,教務處主任陶志堯噴著酒氣,高高興興地把兩張寫滿名字的紅紙貼在黑板上。學生們一下子圍過去,尋找自己的名字和成績。
看到成績,有的蹦高,有的嘆息,有的直接低著頭,走出了校門。
吳若水的臉色很不好。四百六十二分的成績,別說本科??疲褪歉咧袑R膊钪喾?。按往年慣例,即使最后錄取分數(shù)下降,也不會下降二十多分。
今年高考,名落孫山。
吳若水的心情低到極點,怎么和父母說,以后在村里怎么見人。雖然考完之后吳若水覺得不理想,但總以為考個中專還是差不多。沒想到,差的這么多。
吳若水不愿意看到別人高興的神情,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操他娘的,這是啥人抄的分數(shù),考多考少你總得給個數(shù),考上考不上,怎么別人都有分數(shù),卻沒有我的分數(shù),找這些吃人飯不拉人屎的東西去?!?p> 吳若水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劉武在嚷嚷。
吳若水回頭一看,劉武氣得直跳,大聲罵著。
“考了多少?值得這么罵么?”吳若水過去拉住情緒有些失控的劉武。
劉武急眼了:“操他娘,考多考少,你總得給個分數(shù)啊。我找了五遍,從頭找到尾,別人都有分數(shù),就是沒有我的名字。一瓢,你說,這是什么人干的?!?p> 吳若水一聽,也不對勁:“別是你一緊張,看馬虎了吧。走,咱倆再去看一眼?!?p> 吳若水和劉武再次擠進人群,仔仔細細地看起來,確實沒有劉武的分數(shù)。正如事前所料,李洪發(fā)更在吳若水之后。突然間,吳若水想看看李小芳考了多少,還沒看清,就叫劉武拉出了人群。
再次沒有自己的分數(shù),劉武也預感到自己肯定得分不高,也耷拉下腦袋。
“看來真是把你的分數(shù)給漏了,還沒有到最后時刻,先別泄氣,走,咱去教務處問問。”吳若水拉著劉武走進教務處。
教務處的幾個老師正臉紅脖子粗地吹。
“今年咱學校厲害,全縣十三所高中,高考上線人數(shù)咱排第三,僅次于一中和六中。”
“一中年年第一,人家的生源好,可是六中咋考的,平時他們都是排在七八名這個位置?!?p> “別管六中了,咱考得還是不孬,這次得多拿五六百獎金吧?!?p> “陶主任,這獎金的事,啥時候發(fā)?”
老師們正在發(fā)燒,九中的確考的不錯,當吳若水和劉武使勁敲門時,誰也沒聽見。劉武火了:“老師,別吆喝了。這高考成績誰抄來的?”
陶主任見闖進兩個學生,有些不痛快,直接用手一指:“出去,出去。成績在黑板上貼著,跑到這里來查什么分數(shù)?!?p> 那些平時成績不錯的學生,陶主任即便叫不上名來,也臉熟??催@兩名學生,臉生的很,就是上了線,頂多是個??浦袑!_@種學生,拿獎金也就幾十塊錢,不如本科值錢。所以,陶主任很不客氣。
劉武把辦公室門使勁推了推:“黑板上沒有我的成績,我的成績哪里去了?”
一位老師見倆學生如此無理,也很生氣:“你們是哪個班的?自己的成績不自己去看,難道還叫老師給你送到家里去嗎?滾出去?!?p> 吳若水也有點生氣:“老師,你這就不對了,學高為師,身正為范??刹皇钦l的聲音大誰是老師,要是這樣的話,操場上的那倆個大喇叭就可教學了。我同學的分數(shù)查不到,我們來問問不行嗎?你叫我們滾,怎么滾,滾到哪里去?這是老師該說的話嗎?”
陶志堯畢竟是教務處主任,聽了吳若水的話,雖然心里也不痛快,但也覺得這位老師有些過分,馬上換了笑臉:“這位同學,到底咋回事?!?p> 當陶志堯聽到劉武的成績找不著時,說:“分數(shù)是我去抄的,高考榜上的分數(shù)是按高低排的。有多少考生,不管分數(shù)高低,我都抄來了,不會漏掉的,你再去仔細看一遍。”
劉武急了:“我都看六十遍了,我還能花眼嗎?你要不信,咱一塊去找找。”
看到倆學生這么堅決,陶主任也有點納悶,怎么會少一個學生的分數(shù)呢。他朝剛才那個老師說:“牛老師,你去把那個底子,從招生辦抄來的底子,拿過來查查,是不是剛才你往紅紙上抄的時候把這個學生的成績給落了?!?p> 叫牛勝會的老師不大高興:“不可能,自己的成績都找不到,還能干啥?!闭f著,牛老師從另一辦公室拿來一張手抄的高考成績單。
陶主任放下手里的茶杯,把寫有高考成績的信紙鋪在辦公桌上,親自一個一個地查找。從頭到尾查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劉武的成績,又挨個查了一遍,還是沒有。
劉武的高考成績,真的丟了。
閑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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