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琴望著那張有些稚氣又認真的臉,突然發(fā)覺,雖然自己侍奉了小姐十余年,卻是從未真正了解過她。
“小姐不怕,我們給你招丑嗎?”
蘇流月爬起身,撣了撣衣衫上的塵土,“這我還真不怕。真喜歡拿捏這種事情不放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又何必理睬?”
她往前走了幾步,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走罷?!?p> 她知道,更難的還在相府等著自己。
直到此時,夜七方覺這位小姐身上的與眾不同。他望向地上跪著的兩位,催道:“姑娘們請吧?!?p> 碧琴和織菱早就注意到了這個身穿黑色勁裝的人,但一直沒有機會同他說話。
此時她們跟著他,一路走出醉煙閣,方知對方的本事。
夜七讓青樓的人準(zhǔn)備一輛馬車一個車夫,而他自己則復(fù)又騎上那一騎赤紅的馬,護送她們回去。
“黑衣赤馬青峰劍……”碧琴看著夜七,嘴里囁嚅了一句話,突然,她滿臉驚詫,不由地捏緊了手指。
原來是他們的人,皇都最強的護衛(wèi),暗夜。
……
一路走到百花巷的盡頭,夜七在車壁上敲了兩聲,問道:“這位小姐,你要去何處?”
蘇流于翻了個白眼,撩開簾子回道:“我不是早說了嗎?我可是相府五小姐,你說我能去哪里?”
“恕我直言,小姐確定要回相府嗎?”他往車內(nèi)看了一眼,“只怕相爺容不下她們?!?p> 蘇流月?lián)P起下巴說:“你盡管送我們回相府就是,宰相肚里能撐船,我父親自然能容下?!?p> “好?!币蛊卟辉俣嗾f,在前頭領(lǐng)路。
*
蘇流月剛回相府,便有小廝進去稟報,而她自己則帶兩個丫鬟回了月笙居。
夜七則回去交差。
剛到里院,蘇流月就往小廚房那邊跑,“你二人快去換身衣服?!比缓缶鸵涣镉安灰娏?。
碧琴和織菱眼見各自有些衣衫凌亂,便去梳洗。待兩人換了身衣衫,出門來,卻看見自家小姐坐在閨房前的廊檐下發(fā)呆。
“小姐,你怎么坐在外頭,奴婢去給你打水梳洗一下吧?”
蘇流月雙膝放在石凳上,背靠著廊柱,雙手隨意搭著,搖了搖頭,“別忙活了,好好坐會兒,這兩天,大家都夠折騰的?!?p> 碧琴走過來說道:“小姐,奴婢們命賤,您不必為了我們,同老爺唱反調(diào)。剛才我同織菱商量過了,到時候我們就去外頭討生活?!?p> “你們兩個,都沒有家人了嗎?”
織菱回道:“像我們這種的,都是家中過不下去,自小就被賣了做奴婢的。出來了,就沒有想過能回去。何況,即使回去了,家里也養(yǎng)活不起?!?p> 蘇流月抬手拍了拍丫鬟一直攪動的手指,以示安慰。
天空突然陰云密布,原本尚且晴好的日子,一下子顯得陰郁起來。
……
“孽障,你給我出來!”
月笙居的門是虛掩的,蘇流月覺得那門本無罪,何必讓它承受破損的風(fēng)險,就故意讓丫鬟們不要鎖上。
“小姐……”相爺?shù)氖⑴?,在那一句“孽障”之中盡顯,兩人有些擔(dān)憂自己的主子。
她們命賤,再怎樣的苦,都吃得。
但是小姐,如何受得了?
蘇流月將手伸出廊檐,仿佛在接什么,可是天并未下雨。
“碧琴,織菱,你們一定要記住一句話?!彼栈厥郑瑥氖噬咸?,“如果連你們自己都看低自己,那在這世上,就真的沒有人會尊重你們了?!?p> 她的院子不大,勝在精致。
從外頭走過來,也無需多少時間。
這種感覺很奇怪。她沒見到父親時,反而心里有些害怕。等她看到那張怒氣沖沖的臉時,心反而平靜了下來。
所以,直面問題,確實比逃避靠譜多了。
一群人來勢洶洶。
蘇流月扯了扯嘴角,似乎自她回相府那日開始,她這小院就不曾有過這么多“客人”。
還真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
不消一會兒,她這兒就被烏泱泱的一眾人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哎呦!這不是五姑娘原先院子里的貼身丫鬟嗎?夫人不是說這兩人被螢兒送去醉煙樓了嗎?”首先開口的是蘇王氏,她的神情做作而浮夸。
自己的女兒被打,她心里自然是極心疼的。當(dāng)然,如果可以讓五姑娘也受罰,那可算是報對仇了。
蘇流月主仆三人剛到相府的時候,便有人去通稟了蘇詢。
蘇詢原本還覺得不可置信,等自己親眼見識到了,方覺氣血上涌。
“來人,把這兩個丫鬟拉下去,杖斃!”他背著手,抑著怒氣下了命令。
“慢……”
“孽障,你還要糊涂到幾時?”蘇詢見她還想救那兩個侮了名節(jié)的丫鬟,就氣不打一處來。
蘇流月狠狠地咬著兩邊的牙齒,她揚起下巴,直直地看著蘇詢,淡淡地說:“我有名字。不叫孽障?!?p> “你不配姓蘇!”
“那好,那我就叫流月?!迸狠p笑一聲,“要是叫月,就更好了?!?p> “你……”
外頭又沖進來幾個護衛(wèi),里頭的氣氛有些劍拔弩張的意思。他們面面相覷,杵在一邊不知要如何做。
老太太原本站在相爺后邊,此時便站出來訓(xùn)道:“你們還站著干什么,這個家到底誰是家主?快把那兩個丫鬟拉下去!”
“誰敢?”正當(dāng)此時,蘇流月從袖子中拿出一支簪子,將尖利的一面對著自己的脖頸。
“月兒!”秦三娘見了這一幕,整個人差點軟倒在地上。她語無倫次地表達,“不論如何……莫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老太太直呼,“反了反了呀!哪家有這樣的道理喲!”
院子里,一時議論聲四起。
即使是碧琴二人,也是措手不及,忙在一旁勸說。
“老爺,你可莫忘了癲道人的箴言?!比绱岁P(guān)頭,秦三娘也顧不得什么了。
蘇詢聞言,仿佛有盆涼水當(dāng)頭澆下,整個人冷靜了下來。
這事兒老太太當(dāng)年也是知道的,此時想起便以杖敲地,直說:“造孽呦……”
說完便反身走了。
老太太走了,幾位姨娘就跟著離開。二姨娘跟在老太太后頭有些不甘心,她是多希望那根簪子,能直接插下去!
蘇詢眉頭緊蹙,真有些腦殼疼。
正當(dāng)此時,他身旁的親信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聽完之后他就雙眼一亮,“我竟是忘了,還有先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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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千墨
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