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樂抬頭,此刻日頭已到了當(dāng)頭,五臟六腑內(nèi)雖然已不再鬧騰,但那種饑餓感攪得他無法靜下心思想事情。
這一路上,他和沈蒼梧兩人匆匆忙忙趕路,也就入合州的時候在客棧喝了幾口粥,偏偏他這人每餐吃得較多,到了這個點,早已是饑腸轆轆。
不過嘛,宋景樂是那種許多人羨慕的吃貨,他怎么吃都不會胖。
“咕……咕咕……咕……”
站在廊口的柳催雪皺眉,下意識地捂住了肚子。
沈蒼梧向她望了過去,明顯那聲音是柳催雪發(fā)出來的。
沈蒼梧戳了戳宋景樂,挑眉——聽到?jīng)],她肚子在叫了。
宋景樂一愣,同樣捂著自己的肚子——我也餓了。
沈蒼梧扶額——餓了就去吃啊。
宋景樂起身,走到柳催雪身后,略有些不好意思,“柳姑娘,我有些餓了,想去外面吃點東西,不知道姑娘有沒有推薦的?”
沈蒼梧揚(yáng)眉——喲呵,竟然還會替他人解圍了。
柳催雪臉頰微微有些發(fā)燙,但因她膚色常年處于一種奇異的白色狀態(tài),因此并看不出異樣。
柳催雪緩了緩,回道:“城中有座湘皖樓,廚子有江南的,也有北方,更有當(dāng)?shù)氐?,公子可以去試試?!?p> 宋景樂一邊聽一邊點頭,“那就去湘皖樓,還要勞煩柳姑娘帶路?!?p> 柳催雪也不與他推脫,畢竟一頓不吃餓得慌。
宋景樂讓沈蒼梧和柳催雪先在劉府門口等會自個,他跑去書房那邊尋了王昶和尤凌,告訴他們二人讓好好看護(hù)現(xiàn)場,別讓任何人靠近。
王昶和尤凌也不傻,劉府出了這樣的事,雖然有豆腐飯,可也沒人顧得上他們?nèi)耍銌柸绻惺氯ツ膬赫宜尉皹贰?p> 宋景樂邊往外走便回道:“有問題就到湘皖樓來找我。”
說完話,宋景樂就直奔門口而去。
出了劉府,宋景樂半個字也沒提案子的事,一路上一直在打聽合州有哪些特色食物。
柳催雪走在前頭,聽著他掰著手指頭如數(shù)家珍一般說著各地的美食,眸子里泛起了一絲笑意。
柳催雪自出生起便被父母捧在掌心上,從不知道外頭的光景,后來家中遭逢巨變,又被人收養(yǎng),更是將她藏在深閨不與外人見面。
柳催雪所知道的,大多是從師父口中知道的江湖趣事,她性子冷,但卻十分的向往別人那種親密的親情。
聽著宋景樂和沈蒼梧在后頭笑罵,柳催雪心里忽然泛起了一絲漣漪,那才是生命里該有的樣子。
湘皖樓距離劉府并不遠(yuǎn),三人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
宋景樂和沈蒼梧走了這一路,雖然在閑聊其他,但也注意到了街上的情況。街上的人明顯比他們二人入城時多了許多,其中還有一些喬裝打扮的,有江湖人也有外族。
宋景樂在思索這些外族會不會是蒙古探子。
沈蒼梧敲了敲他的額頭,指了指眼前的建筑——到了。
宋景樂仰頭,望著這棟三層高的小樓,有些詫異。這樓雖然從外面看著很平常,但實際上高出周圍建筑許多,且占地面積極大,同時容納個兩三百人完全沒問題。
入了湘皖樓,店小二是個明眼人,見三人衣著都不凡,領(lǐng)著他們上了三樓。
此時雖然已經(jīng)過了午時,但樓中食客有增無減,一樓大廳內(nèi)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各形各色的人交頭接耳,說的話題除了戰(zhàn)事之外,便是關(guān)于劉景秀的死,當(dāng)然也有一些人講的是一些趣事傳聞。
店小二給三人各倒了杯熱茶,便向三人詢問吃些什么。
宋景樂想了想,既然來了合州,自然得吃當(dāng)?shù)氐拿朗?,不然可不就白來了?p> 店小二一聽宋景樂想吃當(dāng)?shù)氐氖澄?,面露難色,“這位公子,我們這酒樓做不了那些小吃食。”
沈蒼梧有些疑惑,“做不了?”
店小二搔了搔耳朵,“我們酒樓雖然有本地的廚子,但做的都是大菜,這位公子剛才要的都是些平常人家自己做的吃食,所以……”
宋景樂一想也是,便向柳催雪看了過去。
柳催雪早他們來的合州,能推薦這地方,顯然是之前來過的。
柳催雪讓店小二推開了窗戶,讓房間里空氣流通,而后跟店小二吩咐了幾句,便在一旁落座了。
店小二面有疑色,卻還是照著她的吩咐下去做了。
柳催雪說完這些便又恢復(fù)了冰冷的模樣,整個雅間內(nèi)便如同進(jìn)入了冬日,連從窗戶里刮進(jìn)來的風(fēng)都涼颼颼的。
宋景樂捂著嘴巴,和沈蒼梧兩人大眼瞪小眼,只等著菜上了,趕緊吃一口。
只一會的功夫,店小二就已捧著幾個碟碗上了樓來,老遠(yuǎn)宋景樂就聞到了味道。
宋景樂鼻子嗅了嗅,說出了一串菜名,“江水煮江魚、辣油蜀椒雞丁、鹵鴨子、石磨豆花、干燒巖鯉、爆炒田螺……”
沈蒼梧望天——吃貨什么的,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啊。
宋景樂一臉滿足,看著店小二上菜,搓了搓手。
餓得有點久了,宋景樂也不管什么禮儀了,拿了塊鹵鴨子過來便啃了起來。
沈蒼梧看著他吃的滿嘴油,直搖頭。
柳催雪吃飯很是秀氣,宋景樂啃完兩只鴨腿的時候,她才慢悠悠的吃了筷魚肉。
宋景樂夾了塊魚肉,嘟囔道:“要是魚沒有刺該多好……”
沈蒼梧早就夾了魚肉在碗中,剔去了魚刺,聽到這樣說,默默地把自己眼前的碗推到了他眼前。
宋景樂立刻眉開眼笑,吃著吃著,忽然說道:“也不知她收到信沒,唉,她這人雖然說的絕情,可心里比誰都緊張呢?!?p> 沈蒼梧往他碗里夾了筷子雞肉,嘆道:“他們一生都是悲劇,我們就不要妄自評論了,你既然卷了進(jìn)來,那就想想該怎么破案吧?!?p> 宋景樂咬了口雞肉,低聲嘟囔了幾句,又盯上了柳催雪眼前放著的石磨豆花。
柳催雪雖然聽二人說話有些云里霧里的,但看到宋景樂的神情,伸手,把豆花遞了過去。
宋景樂吃相并不難看,當(dāng)然也不文雅,可勝在他長得好看,即便是用手拿著鴨子啃,也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柳催雪屬于細(xì)嚼慢咽型,沈蒼梧則中規(guī)中矩,更多的時候,他在為宋景樂剔除魚刺、雞骨頭之類的東西。
宋景樂吃著手里的鴨子,又指了指那盤未動的田螺。
沈蒼梧捏了捏鼻梁,嘆氣,但另一只手已端起了盤子送到了宋景樂面前。
柳催雪看著兩人的相處情境,神情有些恍惚。很久很久之前,自己的兄長也跟沈蒼梧一般,這樣寵著自己……
沈蒼梧此刻卻在思索一件事,此刻的劉府內(nèi)是怎樣一番情形呢?
宋景樂見他在發(fā)呆,拿著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油,說道:“其實呢,這頓飯本身可以在劉府內(nèi)吃的,但是如果我們在那里,有些線索就不會顯露出來?!?p> 柳催雪放下湯碗,神情平靜,“你是想看看劉府內(nèi)是否有問題,所以才出了劉府,留下王昶和尤凌,想看看對方會不會露出馬腳?”
宋景樂隨意“嗯”了聲,臉上神情躍躍欲試。
沈蒼梧知道,這小子心里憋著壞。
宋景樂這會也已經(jīng)吃飽,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向二人說道:“其實呢,劉大人的書房內(nèi),我剛進(jìn)去時有一股草藥味,驗尸時劉大人胃部確實有湯藥殘留,但書房內(nèi)并無藥碗。劉原說過,劉大人食完朝飯吃的藥,這個中間沒有人再進(jìn)去過書房,這是第一個疑點?!?p> 柳催雪皺眉,“你懷疑劉景秀的死,是劉府中人所為?”
沈蒼梧也有這樣的疑問,“可就算如你所說,也許是有人進(jìn)去收過碗也不一定?!?p> 宋景樂擺手,“我之所以沒有直接在劉府調(diào)查,一來怕打草驚蛇,二來這只是我的推測,并沒有證據(jù)支持,孫晚冬等人沉浸于悲痛之中,這種沒有根據(jù)的事說出去,只會讓劉府更亂?!?p> 柳催雪點頭,“或許你猜的沒錯,兇手就算不在劉府內(nèi),也一定還在合州城內(nèi)?!?p> 宋景樂應(yīng)道:“劉府上下目前看似風(fēng)平浪靜,實則暗藏殺機(jī)啊。我覺得劉府內(nèi)肯定有人和兇手里應(yīng)外合,不過我們現(xiàn)在在明,對方在暗,我倒想看看兇手到底玩什么把戲。”
三人這邊說著話,便聽到大堂內(nèi)也有人在議論此事。
因此時樓內(nèi)人特別多,談話的內(nèi)容傳上三樓,聽得并不是特別清楚。
宋景樂來開了屋門,向沈蒼梧和柳催雪招了招手,三人走出了屋子,趴在屋外的欄桿上,想聽得仔細(xì)些,看看他們到底在說什么。
說話的是個彪形大漢,他和一個人胖子發(fā)生了沖突。
大漢揪著那胖子的胳膊,吐了口唾沫,憤憤道:“劉景秀就是個小人,肯定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偽君子的面目,才出手把他殺了,你個賣豬肉的,替他說什么好話!”
那胖子一聽他這樣說,一雙小眼睛瞪得渾圓,喝道:“劉大人可是個好官,你別在這亂嚼舌根,污蔑他的名聲!”
宋景樂和沈蒼梧對望了一眼——嚯,竟然有人說劉景秀是小人,偽君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