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會戰(zhàn)前夕

　　劉才率大寧都司騎兵來到北平城南遠處，就看到城南大概已集合了二十多萬的軍馬。視野中那一望無垠營地與耳中此起彼伏的萬馬奔騰之聲，讓初來乍到的劉才有些目瞪口呆。

　　繼而，受這雄偉的景象感染，一股豪邁之情就在劉才心中油然而生。

　　這時。一騎向大寧騎兵而來。來者無須，自稱內(nèi)官狗兒。見狗兒炯炯有神的眼神，劉才連忙下馬地道：“我等乃大寧軍。敢問內(nèi)官，我等扎營何處”？

　　狗兒笑著下馬，道：“劉將軍先去點將臺，燕王殿下會親自告知你”。

　　狗兒再告訴劉才點將臺的具體位置，就拱手告辭。

　　劉才稍微一想，即令騎兵就地等待。他翻身上馬后，則向點將臺的方向拍馬而去。

　　進入軍門，劉才就看到各種旌旗飄飄。大概是感受到了諸將身上那股肅殺之氣，之后在點將臺參見燕王時，劉才也已是這等戰(zhàn)意盎然。

　　燕王讓劉才起來后，劉才原以為燕王會問下，此次邊軍出塞的具體狀況。哪知一身戎裝的燕王只是在地圖上一指，對劉才令道：“大寧騎兵這幾日，暫且在軍營此處扎營”。

　　劉才領命下去之時，見到岳父在燕王身邊。察覺到岳父大人臉上那前所未有的專注，劉才覺得之前張輔讓他帶信勸岳父大人向燕王領命在北平負責調(diào)度，岳父是絕不會接受的。

　　在這種大戰(zhàn)在即的情況下，主動請纓留守北平，毫無疑問會被諸將當成膽小鬼。這對岳父來說，是萬死都不會接受的。

　　而且岳父臉上如此專注，足以證明他現(xiàn)在樂在其中。自己若是將張輔這信轉交于岳父，說不定當場就被喝斥。劉才決定將此信先給岳父的親兵……

　　不日，劉才在軍營聽說，二王子朱高煦也已從奴兒干乘寶船回到北平。接著他接到將令，即刻移營于武清（現(xiàn)天津）。

　　在武清再次扎營后，劉才就聽他拜把子兄弟劉榮說，大帥今日又在德州、真定派了錦衣衛(wèi)去加強那里的人手。不過在聽到把兄弟劉榮說，此次建文賊軍可能真會達到百萬之眾后，劉才就開始有巨石壓心之感了。

　　軍營大帳，燕王再次收到錦衣衛(wèi)諜報，諜報稱：李景隆軍已過河間，前鋒已至白溝河；郭英那些人已率軍過了保定，兩軍在白溝河會合之事已千真萬確。

　　燕王即令大軍立即從武清移營于固安（今冀地廊坊市固安縣），這時所有人都知道“白溝河會戰(zhàn)”即將開始。

　　移營于固安的第二天，燕王并召集諸將在他軍中召開會議。

　　大帳中，燕王正面帶不屑地點評建文軍眾將，他道：“李九江志大無謀，且嫉賢妒能聽不進中肯的建議；郭英年老后也是一味退縮；平安為人剛愎自用；胡觀為人驕縱，缺乏深究的習性；吳杰懦弱而無斷”。

　　燕王見諸將臉色也比之前得知敵軍有百萬之眾后，要好了些。燕王又大笑地說：“這幾個人皆是匹夫，領軍至此必定會失敗”。

　　看到諸將漸漸地有了信心，燕王傲然地說：“賊軍唯一的優(yōu)勢也只不過人多罷了”。

　　不待諸將反應，燕王又接著道：“但是人多就容易亂。如我軍攻其前軍，其后軍很難即刻做出反應；我軍攻其左翼，其右翼也無法在我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下的進攻中，能得以迅速調(diào)整過來”。

　　燕王看著臉上有了笑意的諸將，接著道：“賊軍前后不能及時相救，左右無法相互呼應，他們?nèi)硕嘤钟惺裁从媚兀慷屹\將內(nèi)部沒有那種能一錘定音之人，從而導致賊軍紀律縱弛，軍令部署更是無法做到有效的上傳下達?！?p>　　看到諸將仍未顯得有多大信心，燕王回憶了會，又道：“昔日鄭村壩之戰(zhàn)，賊軍人數(shù)非不多，兵甲非不堅利，但我軍卻能一擊即敗，如風吹草倒一般獲得勝利”。

　　“況且賊軍屢戰(zhàn)屢敗，已經(jīng)沒有什么士氣可言。再加上李九江那個草包，居然還擔任大將軍。今日賊軍甲兵、糧餉雖多，但這些甲兵與糧草也只是送來為我所用”。燕王臉上帶著笑容，且信心百倍地接著道。

　　諸將聞此，皆大笑起來。只是不少人笑得有些勉強，畢竟是不到三十萬的軍隊來對陣百萬大軍。

　　待諸將笑過之后，燕王沉聲地說：“只要聽我指揮，破敵就如像從地下拾起一根小草般容易。爾等待會下去，即刻吩咐部下喂飽戰(zhàn)馬，磨快武器，準備戰(zhàn)斗?！?p>　　見燕王不再吩咐，劉才與諸將正準備告辭，出去執(zhí)行軍令之時，又看到燕王板著臉地道：“不可濫殺”。

　　秣馬厲兵后，剛歇一會，劉才并又接到軍令：全軍立刻渡白馬河，駐營于蘇家橋(今廊坊市固安縣蘇家橋村)。

　　剛扎完營，吃好飯，暴雨并傾盆而至，見此，劉才連忙進了自己營帳。拿出水囊，喝了幾口烈酒后，劉才并安然入睡。

　　但一陣冰涼感讓劉才驚醒，原來是大暴雨導致自己的營帳內(nèi)漲水了。這不見停的暴雨，也漸漸地讓劉才的下半身都浸在水中。不過這對行軍打戰(zhàn)多年的劉才來說，只是小意思。比這更艱苦的環(huán)境，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經(jīng)歷過多少次。

　　但隨后自己營帳內(nèi)的武器錚錚作聲，弓弦皆鳴的狀況，讓劉才心中出生了怪異。他捏了自己一把，疼痛感讓劉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

　　第二天早上雨停水退之后，劉才在軍營中得知，昨晚全營都發(fā)生武器錚錚作聲的事件?？吹饺娊允且荒樋駸岬膽?zhàn)意后，劉才知道這支軍隊已進入最佳戰(zhàn)爭狀態(tài)。

　　翌日黎明時分，燕王殿下正祭告天地。后面的將士看到燕王身后的大旗上，有五彩神光停駐。而燕王祭告天地后，這五彩神光即向西北方向飄去。

　　看到燕王站起且回過身來，諸將紛紛將此事告知燕王。燕王立刻就道：“此乃天神指引我行軍方向，我軍必獲大勝”!

　　此刻，燕軍中已經(jīng)沒有一個人認為己方會輸。將近三十萬軍人的“必勝”的吼聲，響徹天際。

　　隨后燕王就率著大軍朝著西北方向，循著白溝河而進。

　　在路上的劉才，終于徹底認同張輔之前對他所說了。張輔當時道：“奉天靖難是實至名歸的。奉天就是遵從上天的意旨，靖難就是靖那些’亂法’之人制造的國難”。

　　同一時間，張輔也已起床。簡單洗漱后，他出屋時因不慎碰到了椅子。而椅子倒地的聲音，讓還在夢鄉(xiāng)的朱玉馨驚醒過來。

　　張輔見此，抱歉地道：“剛才沒有留神”。馨兒莞爾地道：“我也睡足了，你扶我起來一下”。張輔見此，連忙走上前去將大著肚子的妻子扶了起來。

　　待馨兒坐好后，張輔又迅速地替她穿好衣服。在看到馨兒似乎有些感動地看著自己時，張輔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吹秸煞蛉绱?，馨兒并笑得更甜了。

　　馨兒問道：“昨晚好像聽到你說，今天要去城外什么糾紛”？

　　張輔點了點頭，回道：“是的，今天得去解決兩位牧場主的糾紛”。

　　“怎么這種糾紛，還需要你去解決”？馨兒好奇地問道。

　　張輔苦笑地說：“其實這事的起因只是一只羊的歸屬問題。但這兩位牧場主參與后，就得我去解決這糾紛”。

　　馨兒出身于皇室，御人之道對她而言是從小就耳濡目染的，所以她理解丈夫所說。這事就好比兩人斗毆，能夠去說和這兩人之人，其地位得在他們之上的一樣。

　　而在大寧周遭能讓這兩位蒙古貴族心服之人，也只有比他們更會打仗的丈夫一人而已。

　　“約好了上午，但我想早點去。有些擔心這兩位貴族按捺不住火氣，率領自己的部落用白刃去解決”。張輔繼續(xù)說道。

　　馨兒微微頷首，柔聲地道：“你去吧。出去的時候，把宮女們叫進來就可以了”。

　　張輔出去后，宮女就立即進來伺候郡主梳妝?？ぶ髋c儀賓（郡馬的官方名稱）單獨在屋內(nèi)時，郡主就讓她們回自己屋內(nèi)歇息。

　　在宮女眼中，郡主在沒有遇到儀賓之前，是有些刁蠻的。但認識儀賓后，郡主就比之前還懂得體恤下人。這幾年，郡主甚至沒有跟她們紅過一次臉。之所以如此，宮女們認為這是郡主一天比一天開心所致。

　　她們都知道郡主之所以如此開心，是因為她與儀賓之間這份感情。

　　曾經(jīng)一位有心的宮女，聽到儀賓說國公與公主是同一級別。當她將這事轉告給郡主后，宮女又說“公主是殿下，與親王同一個級別”……郡主卻嚴令她，不可去對包括她丈夫在內(nèi)的任何人去說明此事。

　　郡主雖然沒有說明原因。但這位宮女明白，這是因為郡主發(fā)自內(nèi)心地愛儀賓。所以郡主才會讓儀賓覺得，他有機會與百分百會成為公主的郡主，在將來處于同一地位上。

　　是的，宮女同時也堅信這位戰(zhàn)無不勝的儀賓，最終能成為公爵而不是駙馬。公爵的地位倒是真比駙馬都尉要高……

　　郡主用完早餐后，對宮女淡淡地問道：“北平可有我夫家來信”？見宮女回話說沒有，郡主微微嘆息一下，并命宮女扶著她去王府走動走動。

　　朱玉馨不認為公公會因為丈夫一封信，而向她父王請纓留在北平。因為在她心中父王、公公、丈夫都是那種一旦確定目標，就只有死亡才能阻止他們的人。

　　別說只是袁拱一家之言，說公公今年會有大難。即便上天明示公公，公公仍然會撞破南墻而不回頭。因為對公公他們這等人來說，若是活不出精彩，就等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