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步楷自然先對丁滿的回歸高興了半晌,又自然對這個“眾星拱月”的策略發(fā)表了幾句評論:“眾星拱月,也可以說是分瓣梅花。不過我們哥兒幾個就可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以為將我們推舉的正副元帥降到低于我們的級,就能讓我們鬧分裂,可笑。”冰雪笑道:“義父未免過于……”游步楷搶道:“兵者詭道,廟算多則勝,廟算少則不勝,況陰天下雨打孩子,閑著也閑著?!仓荼缓畏奖R進攻?”冰雪答道:“大洪山諸妖借糧攻城。”游步楷哂笑道:“大洪山縱不足三百里,能有多少妖精?莫非金伯謙想我鎮(zhèn)安州?——大營撥了我們多少人馬?”冰霄豎起食指卻道:“四千馬步兵?!?zhèn)安州又何如?”游步楷笑道:“地峽而已?!北┪⑿o語。
安州城三十里外的鳳凰山,一面“游”字大旗迎風招展,四千兵馬以防御的環(huán)形陣圍繞于四周。中軍,馬上的法禪縱然依舊是一臉慈悲,光頭上的十二點戒疤明顯,但僧衣外披掛的玄甲,與腰間的佩劍,將手里那根九環(huán)錫杖,都映照成了殺氣騰騰的兵器。石瑋也在馬上,一身玄甲,兩把佩劍,虎威將貌,霸氣無疑。風流外露的吳霔,卻手握雙戟,與手持丈八點鋼矛的冰雲,同為側帽先鋒。夏侯才身穿鶴氅,手搖羽扇,一副諸葛武侯的樣子,只是沒有坐在四輪車上,而是立于史宏一側。陣前八方領軍為六個果毅都尉和兩員番將。
游步楷等九騎少刻便按落云頭。但并沒有披掛金甲,下了虎只道:“免了禮吧?!捎信杀粦?zhàn)?”一支沒有主將,誰都說了不算的部隊,怎么會派兵交戰(zhàn)。但石瑋剛說:“雖然沒有派兵交戰(zhàn),然群妖以退軍十里……”游步楷便怒道:“此汝等之功也?倘若本將一年不來,汝輩待一年?”斥責了幾句,便對吳霔、冰雲、史宏道:“你們各領第三營發(fā)起佯攻,以探敵情!”冰雲自然高興,吳霔也怕游步楷借此對自己發(fā)難,所以立刻出班稱了諾。但史宏卻有自知之明,所以面露難色道:“我……我何及二位少將軍神通大……”游步楷輕輕地瞟了一眼,淡淡地道:“也好,反正缺個祭旗之物?!陡?,拉下去斬首祭旗!”兩個刀斧手將身長到了與史宏一樣的高度,來拿住人。史宏沒有反抗,既是不能,也是不敢,口口聲聲都是:“饒命!饒命!饒命!……”游步楷自然是不想斬史宏的,畢竟是新降之人,因立威而使三方離心離德,這一點如果不知道,那也就不是游步楷了。勸免的石瑋、冰雪、娉嬣姊妹半晌才開言,但游步楷見夏侯才一聲不吭,便故意問道:“夏侯祭酒,你以為何如?”夏侯才打了一躬道:“石統(tǒng)領與幾位少將軍所言正是。大戰(zhàn)在即,不宜斬將,可白衣戴罪,以儆效尤?!庇尾娇憬械陡职讶搜夯貋?,再問夏侯才:“祭酒何不先于人言,習張子房之故耳?”夏侯才賠笑道:“習漢光武之故耳?!庇尾娇笮Φ溃骸拔矣植皇歉嫉郏谰撇槐厝绱诵⌒?!”再對史宏道:“你個馕糠的,以后就給我扛大旗吧?!边@次夏侯才和史宏一起謝了。
吳霔固然沒有從過軍,但一對鐵戟,也斬殺了不少妖魔,只是因為他拋光養(yǎng)晦,且浪名遠揚,所以不顯于人。但這一次就不得不顯于人了,因為他卜的一卦,險些送了游步楷的老命。只有讓游步楷知道,他不僅僅會求簽問卜,求花問柳,也會沖鋒陷陣,游步楷也許惜他的才,而既往不咎。第三營雖然是關中新招之兵,然而在吳霔、冰雲、竹廣、司徒思遠四個鐵膽先鋒的帶領下,士氣自是高昂。大洪山妖軍也不過一二千帶甲,因此一次沖擊,便將敵陣撕開缺口??捎^戰(zhàn)的游步楷不但沒有讓后續(xù)部隊跟進,還傳令鳴金收兵。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所以吳霔四人不得不退兵。但兩個番將卻來對游步楷道:“將軍何故鳴金收兵?當下應一鼓作氣,從四面圍殲群妖?!庇尾娇磿r,只見一胖一瘦好兩個將軍,便淡淡地道:“你們哪來的?”石瑋代答道:“這兩個是襄州城隍送往大營的兇魂,孟統(tǒng)領與金參軍見其勇,便編了一支軍,叫他們統(tǒng)領。因他們是五行八荒界金朝趙國王宗弼部將?!庇尾娇c了點頭:“那胖子不是女真族吧?”胖子卻道:“哈哈……我還真就是女真族。完顏恤品?!庇尾娇賹κ葑拥溃骸澳鞘葑右矆笊厦麃戆伞!钡玫降幕卮饏s很是冷峻:“述律修武?!庇尾娇Φ溃骸斑@兩個長反了!”再對小娉道:“記兩位將軍一功。”但沒有對兩個解釋收兵之意。
待吳霔四人回中軍后,游步楷問道:“吳霔,群妖戰(zhàn)斗力如何?”冰雲便搶道:“不過爾爾……”游步楷卻笑著嗔道:“豎子,不足與謀?!倍罄^續(xù)看向吳霔。吳霔可謂是做賊心虛,所以尋思了良久也沒有開言。游步楷便道:“怎么了你們師兄弟?!一個聊發(fā)少年狂,一個良久無言!難道讓我給你們再湊一個墻里佳人笑?”再叫小嬣:“拿紙筆來?!毙弈脕砹思埞P鋪設在了案上,而后卻雙膝跪在了案前道:“將軍口述,奴寫來?!庇尾娇笆种x了,再踱步中軍,思索著道:“玄岳軍淼字營統(tǒng)領游必方,百拜大元帥閣下。末將本無德無才,乃濫竽充數(shù)淼字營統(tǒng)領,奈大元帥錯愛,提攜安州統(tǒng)眾平妖。倚仗大元帥虎威,將士用命,于今日未時三刻迫群妖棄甲拋戈,頓首而降。然則大洪山乃安州西北之屏障,末將不敢輕棄他人之。故行權變之事,已命淼字營副領石瑋率一千兵趕往駐防。另秉功過將佐姓名:領左軍法禪,領右軍石瑋,中軍四員先鋒:吳霔、冰雲、完顏恤品、述律修武,第一營右果毅都尉花長春,第一營左果毅都尉葉永碧,第二營右果毅都尉呂一白,第二營左果毅都尉褚羽,第三營右果毅都尉竹廣,第三營左果毅都尉司徒思遠。行軍主簿八員:支雬、彌霖、冰雪、冰霄、武小娉、武小嬣、崔廿娘、吉姒兒。夏侯才身為謀主,弗諫忠言,故罷軍師祭酒之職,留為參軍。史宏臨陣畏敵,不遵號令,故折為中軍大旗把手,戴罪軍中。東望再拜大元帥仙福永壽!”說罷住步,叫吉姒兒:“審核無誤后蓋淼字營統(tǒng)領印,等打完了在派電騎送回茶坳大營?!倍髮κ|道:“你帶著第一營奔襲大荒山,平定之后安營招兵,有事書信往來?!笔|的臉色自然是不無擔憂,但又深知游步楷的性格,因此半晌地欲說還休,只與花長春、葉永碧去了。
送石瑋等去后,游步楷便又對余下將佐淡淡地道:“投降者免死,困獸猶斗者,你們看著辦吧。”眾將佐領命去后,吉姒兒也將書信校驗好,蓋了上印,收進了信封封好。但游步楷卻沒有帶著他的八員主簿前往觀戰(zhàn),而是給八員主簿分配執(zhí)事:“支雬跟誰都厲害,就做個輜重房主事吧,因為一貫鶴立獨行,所以不會阿私所親。彌霖處事謹慎,做機要房主事。冰雪主管大帳;冰霄伙房主事……”氣得冰二小姐立刻叫道:“我不干!我哪點像廚娘???!”游步楷笑道:“伙房怎么啦?正所謂:禍從口出,病從口入,茲事體大,焉能輕視之。萬一哪個看我不順眼,來下點毒藥,我死還是不死???”冰二小姐這才笑了:“那還用說嗎?當然是不死啦。因為有本姑娘在伙房呢嘛?!庇尾娇c之說笑幾句,再道:“小娉、小嬣為文字主簿;廿娘主管中軍儀表,姒兒主管將印兵符。”吉姒兒含笑道:“也不怕我假傳將令,或者干脆拿著跑了!”游步楷不及開言,冰雪卻玩笑道:“那我們就拿根繩子系在你腰上,你一跑沒影我們就拽著‘放風箏’玩兒?!蓖嫘拙洌阌惺勘鴣韴螅骸鞍仓莩勤蚴拐哧囃馇笠妼④?!”游步楷道:“快些請入?!笔勘ズ?,游步楷與他的八員主簿按部就班,冰二小姐還信口說了一句:“也不知這安州城隍爺是誰?”游步楷卻笑道:“愛誰誰,反正游必方一定不會聽他的話。鳩占鵲巢也未可知?!敝щ€來了一句:“用得著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嗎?自己心里若癡若狂也就得了!”游步楷也學乖了:“現(xiàn)在不說,一會兒入城你們姐妹四個知道去收兵權嗎?”頂了個支雬語塞,只能瞟了一眼,以作回應。
安州城隍使者不僅帶來了問候和感謝的話語,還帶來了犒勞部隊的牛酒。因此游步楷不得不與之寒暄良久,再才能問:“對了,城內有多少兵?可曾出戰(zhàn)?”使者面露愧色答道:“原本安州有兵千余,昨日出戰(zhàn),被斬五百。不然怎敢勞動大軍及閣下一行。”游步楷并沒有露出不屑之色,而是好言好語安慰了一番,再才道:“我們且去觀戰(zhàn)?!笔拐邊s道:“不敢叨擾將軍行事。在下這就回城點兵,與將軍所部配合作戰(zhàn)?!庇尾娇Φ溃骸耙埠靡埠谩D撬〔贿h送!”拱手送使者去后,游步楷并沒有去觀戰(zhàn),而是對支雬道:“你去告訴那兩個番將,打完之后不用清理戰(zhàn)場,領本部往安州四門下寨,不許安州兵入城,若被安州將佐問起,就讓來找我。”支雬領令去后,游步楷再道:“還得弄個文書?!﹥海泷R上回去見金參軍,告訴他安州軍的敗記……”又拿過紙筆寫了一首《七律》:“藺石尋常容易得,強弓金鐵鑄何成?孝廉窮困非無欲,豪杰虛詞沽譽名。馬骨相知惟奮進,涌泉直入取龍城。長槍闖將酒酣日,勛勒燕然樽盡傾?!贝蹈闪四眯欧庋b了,給冰雪道:“叫金參軍再四為我指點?!币膊凰捅?,只又拿出拜將文書對關中四姬道:“做一個假帥印,以備大營回書不及……”彌霖忙攔住道:“將軍慎言!”而后與冰霄出帳對衛(wèi)兵道:“二十步外肅衛(wèi)!”又與冰霄按劍守在帳外。游步楷見了怎能不喜,笑著對關中四姬道:“君等莫負此恩,快些行事吧!”吉姒兒一面與另三個看《三十六偽》,一面對游步楷道:“將軍也是酆都大帝諭旨親封的歸德將軍,何不直接收攏兵權,而要如此大費周章?安州城隍爺幾品官?”游步楷豎起四指道:“但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軍事本就是政治的附屬!我拿荊楚之安危,都未必能鎮(zhèn)得住他呢!走一步看一步吧?!悄銈兠?,我去觀戰(zhàn)了?!闭f罷,掛劍提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