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辦公室里……
“你們說,你們都是做什么的人?連個人什么時候走的,居然都不知道?”
羅校長叉著腰,在辦公室里跨著大步子來回的走趟子,氣不打一處來,他數(shù)落著校委會一幫成員不頂事,而那幾個大男人,就坐在那里,面面相覷,靜候著羅校長把脾氣發(fā)完。
“好啊,一個個都不說話,是吧?你們說,現(xiàn)在怎么辦?啊,李尚能,你說,我怎么跟上面交代,好端端的一個人,跑去哪里了,都不知道!”
“羅校長,您莫生氣,她能跑哪里去,總不是回她自己家去了,上次您不是找她談過了嗎,她要走是遲早的事!留也是留不住的!”
“呵,你說的輕松,關(guān)鍵是我沒簽字也沒同意,可市教育局那邊管人事的說,她的辭職書上,有我的同意和簽名,還加蓋了學(xué)校的公章,還說我們太不懂規(guī)矩了,你們……你們,我怎么說你們才好?”羅校長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幾個人跟他一起工作了這么久,居然不曉得他羅木堯真正擔(dān)心的是什么。
“公章不是拿到學(xué)區(qū)里去了么,還沒拿回來,她怎么蓋的章?”
“學(xué)區(qū),難道……”
“行了行了,別猜了,這事已經(jīng)這樣了,我自己跟上面打報告說明這個事,現(xiàn)在,是她的那些課,臨時誰來帶,還有陸金枝那個畢業(yè)班,現(xiàn)在都亂套了,我頭都是大的!”羅校長今天的情緒,異常激動。
“校長,上次跟您提的,合并班的事,不是有預(yù)案么,怎么,您,有別的打算嗎?”
“合班,這都還沒定下來的事,也不知誰都傳出去了,我還沒說你們呢,前些時都只是商量斟酌,都還沒最后定下來,外面都傳的沸沸揚揚了,好幾個家長打電話來,質(zhì)疑我們,那兩個班的老師們也不淡定了,上課都混點的樣子了?!?p> “那您準備怎么辦?”
“陸金枝的那個班,是不能動的,中考交不了成績,我跟你們講,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羅木堯與往常相比,顯得有些心浮氣躁,他說著說著,也慢慢感覺自己有些失態(tài)了。
一個學(xué)校的常規(guī)工作,突然少了兩個老師,就轉(zhuǎn)不動了,這能怪誰呢?跟他們幾個人置氣,真是不至于喲,羅校長努力平復(fù)自己的情緒。
就這樣,轉(zhuǎn)念一想后,羅校長也不再那么生氣了,學(xué)校工作也還是要人做的,至于陸金枝和賈曉雅的意外,也不能把問題和矛盾擴大化,責(zé)任也不在他們,羅校長腦子飛快的轉(zhuǎn)著,心里面似乎另有打算了。辦公室座機電話響了。
“喂,是的,我是,您好,您是,喔,您好您好……!”羅校長接了個電話,用手示意他一早召來的幾個中層干部,打著啞語:莫出聲,莫出聲。
接完電話,羅校長態(tài)度發(fā)生很大的轉(zhuǎn)變。平靜了一下情緒,依著他那張碩大的辦公桌背后的升降椅子,一屁股坐了下來。
“這樣吧,尚能,你去把長順給我叫來,你們幾個,也沒別的什么事了,都忙自己的去吧!有事,我們再碰頭商議!”
“長順,羅校長找你?”
李尚能滿學(xué)校地找李長順,最后在食堂倉庫那邊的小辦公室里,找到了李長順,他正和老丁在清點上個月的食堂賬目。
“等我把這邊搞完了就去!”李長順慢聲慢氣地說著,背著身子,坐在辦公坐桌邊上,頭都沒有回一下,手里正拿著一疊票據(jù),眼睛放電似地正一張張過目,一個計算器離他的手不遠,他時不時問老丁一些細節(jié),老丁就在那里,報數(shù)目,時不時按計算器。
“你最好快點啊,他今天好像脾氣有點大!”
李尚能說完就走了,心里有點不舒服,雖然學(xué)校很多事,羅校長都交給他辦,但學(xué)校財務(wù)這一塊,對李尚能來講,仿佛成了禁地,不能涉足過問半步,尤其是學(xué)校食堂財務(wù),不透明也不公開,這成了學(xué)校老師們的一個心病,也是李尚能心里不痛快的一個方面,李尚能雖然當了個教務(wù)副主任,不過更多的時候,像一個跑腿的打雜的,他發(fā)現(xiàn)李長順才是羅校長最信任的人。
“總有一天……呵,走著瞧吧!”李尚能悶在心里的一句話沒說出來,悻悻地離開了。
回到辦公室里,李尚能打開電腦,無心的地瀏覽著網(wǎng)頁,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郁悶,那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千里馬沒能遇見伯樂的患得患失之感。不過,這種情緒,持續(xù)時間不是很長,不一會兒,他就關(guān)了電腦,又拿了個記錄本出門轉(zhuǎn)悠去了。
李長順不急不火地和老丁核對完了最后一筆賬目,最后說話了:“老丁,班主任收費那一塊,羅校長也說了,學(xué)期末的時候,單獨走個賬目處理,表示表示哈,你懂的吧!”
“曉得滴,曉得滴,去年也是這樣辦的?!眱扇丝芍^心照不宣。
“呵呵呵,你們說,我一說一個準吧,這賈曉雅真走了,搞得我們羅大校長一個措手不及喲!”
“哎呀,小聲點,他正火大,你莫撞的槍口上了!”
……
八年級辦公室里,又是一番高談闊論。
徐嫣然不參與其中,自顧自的在改著一大摞作業(yè)。
她心里也很郁悶,平時賈曉雅老跟她在一起有說有笑,仿佛無話不談的樣子,前不久大晚上,兩人還徹夜談心,在這個學(xué)校里,好歹也算半個患難之交了,可這回賈曉雅突然就走了,一夜之間人去屋空,自己竟然毫不知情,人家走的時候連個招呼都不帶打的,看來,賈曉雅也沒真把自己當朋友,徐嫣然心里這樣想著。
“呵呵,我說,小徐呀,你看人家賈曉雅說走就走了,你什么時候是不是也給我們來這么一個突然襲擊?。 ?p> “嗨,哪壺不開提哪壺,人家大學(xué)生下來支教的事,走和留都是她們自己決定,你又不懂,就莫在那里瞎說!”
“又關(guān)你什么事,你莫討人嫌了!”辦公室里另一個年紀大的女老師,仿佛看穿了徐嫣然的心事,也插了一句嘴。
“人與人總有不同,她是她,我是我!”徐嫣然心里憤慨極了,冷不丁回懟了一句,說完,抱著一摞改完的作業(yè)本,徑直向教室走去了。
“你看你看,小姑娘生氣了!”
“哎喲,我又沒說什么不好的話,他們這些大學(xué)生,有幾個是真的想扎下根來教書的,都不是搞兩年,遲早要走的,真有本事的,也不會留下來的!”林環(huán)香可不管那些,想說什么,照說不誤。
“唉唉唉,這些話,就我們幾個說說就算啊,別跟人家年輕人較勁,他們都是長了翅膀的人,要飛走的總是要飛走的,莫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p> “你們,都挺有閑心的,這么喜歡替別人操心,那趕快去幫幫羅校長,給他出謀劃策,再不然,賈曉雅的課,你們誰給帶了,算代課費的!”李尚能說著話,從窗戶邊踱著步子進來了。
“哎喲喲,你總是陰魂不散,跟個鬼似的,到處晃,老拿個雞毛當令箭,你不是羅校長的左膀右臂么,羅校長要想辦法解決的事,要操心也該你幫著操心呀,我們算什么呀!”面對李尚能,林環(huán)香從不輸嘴。
“我,呵,端別人的碗,服別人的管,和你們不是一樣呀,行了,耍嘴皮子,我就服你,該干嘛還是要干嘛的,上課了哈,不然,都跟賈曉雅學(xué),一把年紀了,也想飛走是咋的?”
“哎喲,要是倒退十年,我也說不定就狠狠心,走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亙古不變的道理喲!”
“可惜喲,人生沒有那么多的如果!”
“行了行了,上課去了,這不都是窮快活嘛!”
辦公室里,安靜下來。
“同學(xué)們,你們有理想嗎?”徐嫣然站在講臺上,望著臺下,這群學(xué)生,十四五歲的年紀,稚嫩的臉龐,少年的氣息混著一絲青春的味道,徐嫣然看著他們,一剎那間,有種感覺自己已經(jīng)老了。
這種感覺以前從未有過,她心中不免有些茫然:未來,我將會在哪里,是否還會繼續(xù)站在這里,做日復(fù)一日重復(fù)的事,還說著同樣的話,或許,變成另一個陸金枝,也可能變成另一個林環(huán)香,……無論變成他們中的誰,似乎都不是徐嫣然喜歡的樣子。
“老師,今天的作文,是寫《我的理想》嗎?”一個學(xué)生問道。
“不是,我是想問問,你們心中的,……夢想,未來想干什么?”
“說說吧,大家可以自由交流一下,再告訴我!”徐嫣然試圖讓學(xué)生們順著她的思維走下去。
教室里,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開來。
“嗨,要我說,這肯定是這個星期的作文題目,不然,老師干嘛問我們!”一個學(xué)生自信滿滿的說。
“那可不一定,或許是期中考試的作文范圍呢,說不定要考這個的?”
“那要是你,你怎么寫?”
“那肯定要按老師的要求來寫呀,不然,得不了高分的!”
“哼,我壓根兒就沒什么理想,怎么寫,寫不出來!”
……
“好了,大家說說吧!”
“老師,我的理想是當一名老師!”
“咦……馬屁精……”臺下居然一陣唏噓聲。
現(xiàn)在的孩子,這都怎么了?徐嫣然心里想著,想當個老師,不好么?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賈曉雅了,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