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趣味相投,且都不是在意繁文縟節(jié)的人,所以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在得知邵誠誠只比自己大上一歲后,魏笠聊到干脆直呼其名起來。
見窗外日上三竿,魏笠便道:“誠誠,我們得上知禮堂了吧?”
邵誠誠把玩這手中木劍,“不用去了,今天整個七峰的大伙們都在十里桃林找人呢!”說完,忽然想一事,放下劍道:“是了,你還不知道吧,這幾天除了你被啞巴師兄背回來,還有一件事情把大家忙的焦頭爛額……”
魏笠問道:“啥事兒???劍都不學了?!?p> 想起這件事兒,邵誠誠臉色一變,略顯緊張地說:“你還記咱們長揚峰的那個師妹和戚舞陽吧?”
他點了點頭,“當然記得,那位師妹叫商若葳來著?!?p> 邵誠誠一拍大腿,叫道:“對對對,就是這名字,我告訴你,這兩人都失蹤啦!”
魏笠“啊”了一聲,訝異道:“什么時候的事兒?”
“跟你一樣,都三天了。”邵誠誠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望了出來,“實際上不止他們兩人,那天去參加夜獵的七峰弟子統(tǒng)共十一人都沒回來。在事發(fā)的第一天,陸師兄就向懸名閣稟告了這件事,并且聯(lián)合其他六峰的師兄師姐們去尋找,可最后都是一無所獲,直到今天,甚至發(fā)動了我們這些入門弟子,我若不是被安排照顧你,怕現(xiàn)在也應該在桃林之內。”
魏笠也走到邵誠誠身邊,放眼望去,峰下桃花滿山,茂盛如昨。
少年猜測道:“他們會不會走出了十里桃林的范圍?”
邵誠誠搖了搖頭:“不太可能,桃林的十里禁制根本就不是我們這些入門弟子能夠破除的,除非有外力的介入……”
兩人說到這里,皆是停頓了一下,隨后邵誠誠想了片刻,打消了這個念頭,“劍宗乃是四大道統(tǒng)之一,莫說一般人,就算有絕頂?shù)男逓?,也不可能悄無聲息的潛進桃山?!?p> 魏笠皺起眉頭,想起那夜饈饌峰后廚之事,只聽邵誠誠繼續(xù)道:“現(xiàn)在桃山龍門才關閉幾天呀就發(fā)生這種事情,我聽說這事差點鬧上了白鷺峰,可最后被執(zhí)劍堂壓著才沒鬧大。”
魏笠奇道:“這執(zhí)劍堂是什么來頭?”
邵誠誠挑了挑眉,“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執(zhí)劍堂由各位執(zhí)劍長老門負責,堂主乃是再造峰的孫長老,堂下弟子均是七峰的佼佼者,平日里對外負責解決山下世俗的一些重要委托,對內則是執(zhí)法七峰,總而言之,是個群英薈萃之地呢!我聽說,桃山龍門開啟的第二天,十里桃林起了場山火,乘機從深山中竄出來一條百丈來長的大蟒蛇,那怪物就是由執(zhí)劍堂的弟子降服,幸虧我不是那天上的山,否則非當了口糧不可?!?p> “沒有百來丈,也就七八十丈吧?!蔽后一貞浀?。
“你見過?!”邵誠誠雙眼瞪大。
“可不怎地,要不是它跑得快,我能給它燙個潰瘍出來?!?p> 邵誠誠豎起大拇哥,“你比我能吹?!?p> “我騙你干嘛,我這把劍就是……”提到這茬,魏笠猛然記起自己的進入箴言碑時,那條盤繞在自己脖頸上能夠口吐人言的赤紅小蛇。
“怎么,編不下去了吧?!鄙壅\誠見魏笠沒說話打趣道。
此刻,有兩件事情縈繞在魏笠心頭,一是那夜后廚之人;二就是被自己扔出去的那條小蛇。
這件事兒會不會有所關聯(lián)呢?
一旁的邵誠誠拍了拍魏笠的肩膀,道:“阿笠你也別多想了,這種事兒壓根就不是我們這些弟子能想明白的?!闭f著,他摸了摸肚子,“我瞧現(xiàn)在午時未過,你還能多走兩步不?我們先去食樓吃飯吧,這幾天為了照顧你,搞得我也跟著吃稀粥?!?p> 魏笠聽見吃飯,頓時眉開眼笑,干脆也不做多想,兩人勾肩搭背地往饈饌峰而去。
“欸,我跟你說啊,山下那條蛇我是真見過,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就在魏笠開始夸夸其談時,此刻煙波浩渺之上的白鷺峰,又是另一番光景。
多日不見的荀川凝神站立,手中龍須劍橫握在前,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背后青衫更是被汗水打濕,前方一把斷劍當空游弋,像在一只準備捕食的野獸試探著已經(jīng)筋疲力盡的獵物。
“錚~”
一陣琴音響起,宛如一首入陣曲,斷劍得令,劍尾帶出一道青色光芒,直殺荀川而去。
兩劍相擊,荀川緊握手中龍須,大喝一聲,“轉!”
只見他的身子向后一仰,右手手臂以一個圓弧的方式劃了一圈,他也不硬拼,利用龍須劍的劍身緊緊貼著百忍劍,借力打力使其不能飛至近前,一圈至尾,力至圓滿,最后狠狠一甩,百忍劍竟在空中倒飛出去。
然而好景不長,隨著琴音殺伐漸起,斷劍的攻勢也愈發(fā)強烈迅猛起來,很快荀川便架招不住,敗勢已露。
就在那荀川竭力拼斗時,不遠處的一方高石上,有一男一女朝著這個方向對談。
女子此刻盤坐于地,身前一張瑤琴,但見她玉指撥弄著宮商,身側置于地面的小桌上,香爐之中的檀香燒出一縷青煙,縹縹緲緲后散于無形。
“滋滋滋~”一注水流從銅壺中傾瀉而出,灌入茶壺之內。
女子身邊的老人給自己沏上茶,放在鼻邊一嗅,兩束長眉隨風而動。
那對男女正是桃山所敬仰的掌教真人伏龍圖和弟子晏還真。
眼下的晏還真已換回了青衫,眉目中英氣盡顯,沒了當初在清都峰迎月舞劍,紅袖招展的嫵媚柔情,而貴為掌教的伏龍圖,上身是一件泛黃的白色汗衫單掛,下著青褐粗布長褲,一張蒲扇在胸間,兩片茶葉得半閑。
此番真人姿態(tài),簡直跟那鄉(xiāng)野田間,沒事兒嘬一口老鷹茶的乘涼老漢別無二致。
晏還真低頭專注于指間律動,朱唇輕啟:“雖然孫長老說不能姑息養(yǎng)奸,但想來這里面也有弟子的幾分疏忽,若提早知會一聲羅師叔,那師弟師妹們也不會受到這無妄之災。”
伏龍圖二指捋了捋眉毛,目光還停留在習劍少年的身上,道:“罷了,不過是命中劫數(shù),既非死劫,當作歷練一番也總是好的?!闭f完,他把視線收了回來,望向晏還真,“我那師弟有沒有說什么呀?”
晏還真搖了搖頭,伏龍圖放下茶杯,蒲扇閃動的頻率似是快了幾分,“你這個師叔,真是陳腐不堪,臭不可聞,百年過去依舊如此。”
一旁的劍子習慣性地沒有接話,反而道:“三天了,也總該有個結果,現(xiàn)在七峰的長老們齊聚清都峰討要說法,但以羅師叔的脾氣,肯定是善解不了了,實在不行的話,讓弟子去?”
“你別去?!狈垐D如老頑童一般賭氣道,隨后眼前一亮,“讓你師弟去!”
“荀師弟?”晏還真依舊低著頭撥琴弄弦,不解道:“師弟九式劍得其四,昨日便入了一樓,這固然是天資卓絕,但終究力有未逮,恐怕……”
伏龍圖爽朗笑道:“誰說讓你師弟去解決此事了?”
“那師傅您?”劍子疑惑道。
伏龍圖有意思地放低聲音,輕聲道:“我聽說,那個老鬼難得收了個徒弟?”
晏還真眨了眨眼,沒答。
老者自顧自繼續(xù)說著,“想不到茅坑里的石頭也有開花的一天,把你叫去豈不是欺負他么,我倒要看看,他的徒弟能不能幫他爭了這口氣?!?p> 說完,掌教真人站起身來,蒲扇搭著涼棚開始觀望。
對于自己師傅的惡趣味,桃山劍子早已見怪不怪,心下專心彈奏。
“真兒!”伏龍圖忽然低叫了一聲。
晏還真視若無睹,心想著師傅總是這樣,若不理他的話,想說的總會說出來,要是問了,反而還裝神秘。
“別彈了,你師弟快不行了!”伏龍圖急搖著蒲扇,蹲在晏還真面前。
“?。?!”
晏還真雙手像是被燙著了一樣,飛速離開琴弦,琴聲戛然而止。
伏龍圖扭過頭,看著不遠處累趴在地上的荀川,又轉過頭來,嘖嘖兩聲,悠悠說道。
“你這琴啊,還得再練練?!?p> 一直低頭的女子臉頰上,漫上了一抹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