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帶范朝謙來到會仙樓,交代了諸事云云,他也是個伶俐人,一說就懂,還時不時提問,當然江寒不會把全部家當壓他一人身上,鑰匙什么的重要信息待看他接下來表現(xiàn)再做決定,并且囑咐賬房要好生留意他,說完這些就讓他跟著賬房學習,而自己則打道回府。
走出酒館,抬頭望見夕日欲頹,才覺耽擱了些時日,呼出一口氣,左拐利落朝府邸去,這事算暫時歇下,她理理思路,不知不覺又有問題冒出,關于呂龜年撞墻一事,以她對呂龜年的了解,他不像是這種有活路還鉆死巷子的人,他沒那情操。
那廂,靈鹿拽角在院子里狂奔,它脖子上的冬哥拚力抓著它兩只珊瑚角,甩都甩不掉,就在剛才冬哥甫一進門,那鹿就沖過去直接把他頂飛到草垛里,像是多大仇多大恨,所以就醬紫人鹿掐架起來,戰(zhàn)斗激烈,靈鹿團團轉,顛簸的冬哥頭暈眼眩還不放手,就死死抓住它角,想要降服它。
江寒推門進來,剛好看見靈鹿甩飛他,在空中形成一道流利直線,掉那樹椏上掛起,靈鹿?jié)M意地朝他吐吐舌頭,從江寒眼皮子底下蹦跶溜走,冬哥褲腰帶勾在樹枝上,在空中著不上力,光看到葉子掉,不見人下來,而江寒就饒有意味在下面看戲,冬哥漲紅著臉,幾分尷尬:“師父,快救救我。”
江寒笑得眉開眼笑,“我看你在上面挺好的,先掛掛吧,為師還有事,過會兒再說?!?p> 冬哥看她輕松走開的背影,怎一個絕望了得,怎就攤上個這么古靈精怪的師父,他放棄掙扎,都怪自己技不如鹿。
她繞過一排房子,杏花門開著,她直接走進去,杏花把玩著手里荷包的穗子,魔怔一般,完全不知道有人進來,江寒站在她旁邊,本不想擾她,無奈肚子不聽話,咕咕一叫,杏花聽到聲響先是臉一紅,飛快將荷包藏到背后,強做鎮(zhèn)定,抬起笑臉,“中侍何時回的。”然后看看外面,分明是暮晚光景,才道:“我竟忘了時辰,這就去做飯?!?p> 江寒任她從身邊走過,拉住她袖子,端注她臉色,一本正經(jīng)道:“杏花,本官近些天看你粉面含春,眼似桃花,是否紅鸞星動了,哪家的小郎君害得本官飯吃不好?!彼\兮兮的面上幾分明了。
杏花背手低頭,發(fā)出輕輕嚶嚀,“沒有的事,中侍多慮了?!?p> 江寒趁其不備搶過她背后荷包,詭秘森森,一眼看穿杏花心事:“這是給誰做的?!?p> 杏花桃花色的面上掠過一絲明顯細致的緊張,還在隱瞞:“我就自己做著玩的,若中侍喜歡奴婢可以做一個送您?!?p> 江寒肯定道:“我就要這個?!?p> 杏花一時間反應強烈:“不行,這個不行!”
江寒看她急了,小心翼翼放在她手里,光明磊落:“放心,本官不會奪人所好?!?p> 杏花趕緊將荷包藏到袖兜里,回話:“多謝中侍成全?!?p> 江寒走到她剛才的位置坐下,仰頭望她,清泠道:“我即成全了你,那現(xiàn)在你可不必隱瞞,你心中之人,可是宋鐸?!?p> 杏花羞答答的垂下頭,復抬起,直視她,坦白:“是,我喜歡他,從他救我時,就開始了?!?p> 江寒看到她臉上對愛情的純粹,心里忽地哽了下,露出了老母親般欣慰的笑容,喃喃道:“宋鐸長大了,是該成家了?!?p> 而后她起身握著杏花的手,真誠道:“既然喜歡,該送的留在你這里就沒甚用,我祝福你。”
說完她就離開了,杏花呆呆的望著她消失在隔子后的碎影,竟是傷感之意。
她出去時,冬哥還在那梨樹上掛臘肉,杏花隨后跟上她,也望著樹上,內(nèi)心毫無波動,平靜至極:“冬哥怎么掛樹上了?!?p> 江寒也平靜回:“剛才他惹著靈鹿了?!?p> 杏花悠長道:“哦?!?p> 然后她倆就在徐徐暮風中,望著樹上冬哥發(fā)呆,各有心事。
大門再次推開,暮色中的宋鐸漸行漸近,杏花的眼色漸至光亮,能看到他就足以安慰,江寒倒是還浮目望樹。
宋鐸的目光只在杏花臉上停留了小瞬,就放在江寒臉上,有些納悶兒:“剛才我過來時,似乎落雨。”
江寒收回目光,飄浮道:“不是落雨,那是冬哥的哈喇子?!?p> 宋鐸脫下外衣扔到一邊,滿臉嫌棄:“難怪過來沒見著他,原是躲到樹上睡大覺。”
江寒指著樹道:“你看仔細了?!?p> 宋鐸才看清嗯冬哥睡得很安心,不過是勾在半空中的高難度姿勢,還以為他又在練什么神功。
杏花已經(jīng)撿起他衣服,負歉道:“冬哥頑劣,實乃小女子教導不嚴,這就替大人去洗了這件外衣?!闭f完她不等回答就抱起衣服跑開了。
宋鐸要去追,被江寒一手拽回,“讓她洗,這是她應該的?!?p> 宋鐸出于敬意,“讓一姑娘給我洗衣服,這不合適,要洗也該這混小子洗?!?p> 江寒笑盈盈道:“你怎的就不開竅。”
說完無可奈何走了。
她一走,這下可好,樹枝咔嚓斷了,宋鐸第一時間跑過去接住了冬哥,他如夢初醒,揉揉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宋鐸懷里,登時神清氣爽,嘶聲邁氣:“你干嘛,快放我下來?!?p> 宋鐸覺得又好心沒好報,他這是個什么態(tài)度,低下眼珠瞟他一眼道:“我還嫌你的口水弄臟了我的衣服?!闭f完粗暴把他扔在地上。
冬哥滾了一圈,摸著屁股,發(fā)赧道:“誰要你接我?!?p> 宋鐸目里有殺氣,冬哥微慫,窘然道:“行,行,多謝宋大人剛才接住了我?!?p> 今天的晚飯格外遲,氣氛格外詭怪,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同往日,不過大多都盯向宋鐸這個外來客,宋鐸這頓飯吃的格外小心,終于忍不住,低如蚊吶道:“你們都這樣看我干嗎?!彼詾槎疾粷M意他來蹭飯,不過他今晚也不單是來蹭飯的。
江寒第一個發(fā)言:“宋鐸,我發(fā)現(xiàn)幾日不見,你似乎長黑了。”
冬哥插嘴,有幾分不平:“他這幾天沒事都在太陽底下曬,不黑才怪?!?p> 宋鐸松口氣,原來是這事。
杏花心疼了,“宋大人好好地,為什么要折騰自己,這夏季太陽毒辣?!?p> 宋鐸看向江寒,“阿月,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曬黑。”
江寒看他黑臉認真,不想打擊他,遂道:“曬黑看起來健康,沒事?lián)Q換造型也可以?!?p> 宋鐸放心了,只要江寒不嫌棄他,怎么折騰他也愿意,再者他實在不想惹些莫名奇妙的妖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