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歇歇騎馬從南市郊區(qū)到北市,用了半個時辰,在一個陰暗無名的街胡同里,找到了她所找的人。
太陽倒是嬌氣得很,剛出來一會,就躲到云層后去。何歇歇到北市時,竟已經(jīng)烏云萬里,淫雨霏霏。
與何歇歇碰面的人一身藏青素服,身形消瘦,戴著黑色斗笠,何歇歇到街胡同最里面的一側(cè)門前敲門,那人開門,并未讓她進(jìn)門,只是一手把門,一手隱隱握在劍把上,沉默不語,卻又蓄勢待發(fā)。
何歇歇頓了一下,試探道:“簡玘?你可認(rèn)識簡榮?”
簡玘握劍的手松懈,讓出道來,聲音極淡道:“進(jìn)來?!?p> 何歇歇回身進(jìn)屋。簡玘點(diǎn)明燭光,遞了一條干毛巾過來:“擦干吧?!?p> 何歇歇接過,坐在床上,打量屋內(nèi)陳設(shè)。不過也沒什么好看的。左右不過是一張床,一個儲物箱,一張書桌,和床頭隱隱發(fā)亮的油燈,
房內(nèi)的陳設(shè)老舊,格調(diào)灰暗,墻壁骯臟,很難想象一個人在這長時間居住的感受。
簡玘摘掉斗笠,露出一張干凈的面龐。這張面孔上有著與其年齡不相符的陰翳。
“你是…….”何歇歇望著那張似曾相識的面孔,一時語塞。
“你是何歇歇?”簡玘打斷道:“你便是我父親的徒弟?”
”是。我以前雖沒見過你,但我如今知道,你和師父長得很像”何歇歇回憶起那張有些模糊的臉,語氣微微哽咽。
這是多么美好的的故人重逢,哪怕物是人非。
“東西呢?”簡玘不耐煩地又一次打斷。
何歇歇有些驚訝,驚訝于他的直接。半響道:“古寒令,中途出現(xiàn)了意外,被人拿走了?!?p> “沒了!”簡玘驚鄂的站起來,滿眼的不可置信。
何歇歇補(bǔ)充道:“我一定會拿回來,你不必?fù)?dān)心。”
“不必?fù)?dān)心?”簡玘冷笑,眼里盡是陰蒙蒙的雨翼。他不屑道:“我根本就不該相信你。你到是無所謂了,這本與你沒有什么關(guān)系,可是我呢,沒有古寒令我如何掌管古寒教!”
何歇歇看著他的眼睛,緩緩道:“拿走古寒令的是我的一個熟人。我們已經(jīng)談好了交易。是你的終是你的,你放心?!?p> “哪位熟人?能從你手里拿走古寒令的,定不簡單?!?p> 何歇歇搖搖頭:“我不能告訴你。我怕你惹麻煩,自身難保。”
“不告訴我?還是根本沒有人拿走,而是你自己藏了起來!”
何歇歇并不惱怒,只是眼里含了幾分淡淡的悲傷:“你從小被師父送走,歷經(jīng)千難萬險才活了下來,你如此性格,我并不見怪。但你就算見過再多險惡,再多不堪,總要有一份光明和最基本的愛放在心里?!?p> “光明?愛?”簡玘倚在墻上,笑起來,放蕩不拘。他眼里淚光微閃,為了不讓何歇歇看到,只得低下頭,扳起手指:“去年時,我遇追殺,不得已躲入郊外農(nóng)戶家里。那家人幫我躲起來,可當(dāng)面對殺手的刀劍時,他們陪著笑臉,毫不猶豫的暴露了我,當(dāng)初的幫助,不貴是為了后來的出賣。那一次,我死里逃生;還有一次我去黑市,發(fā)現(xiàn)那里買的最多的不是珠寶,不是火藥,而是孩子。你知道那的孩子多少錢一個么,才五兩紋銀一個。我尾隨一個一口氣買了十五個孩子的人,一路跟著他,最后發(fā)現(xiàn),他買孩子不為了別的,只是為了滿足他殺人的快感。手起刀落那么快,十幾個孩子死時都來不及哭,眼睛睜得大大的,全是血。這幾年看似風(fēng)平浪靜,可背地里百姓的生活是什么樣你知道么?暗處的戰(zhàn)爭,無聲的災(zāi)荒,無數(shù)的家庭分別,妻離子散,這些事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看著那些撕心裂肺的人,我第一次慶幸自己沒有家,不必去經(jīng)歷這些痛苦?!彼麩o聲的傾述,淚水逐漸化為虛無?!澳氵€嘲諷我不懂愛,這些事,你都經(jīng)歷過嗎?”
何歇歇不語,低低嘆了一口氣。
“逐漸的,我明白了,自己活著,便是讓仇視我,傷害我的人付出代價,讓自己擁有保護(hù)自己的權(quán)利,而不是如那十五個孩子般,任人宰割?!彼男θ萋嗜ィ∩献屓诵暮年幚洌骸拔冶静粦?yīng)與你說這些的,言歸正傳吧。”
“等等”何歇歇叫住他,抬眸“在你過往的人生中,師父算什么?”
“他……”簡玘面對房梁,良久道:“永遠(yuǎn)是我身在遠(yuǎn)方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