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高達(dá)百尺的龍浮雕階梯,顧云煙是一步步走下去的,叛軍是一步步退下去的。
身上的中衣早已被鮮血浸染,墨色的長發(fā)凌亂地披散在臉側(cè),臉上帶著血污,目光冰冷沉靜,握著劍的身姿像是來自地獄的閻羅一般。
她每向前一步,劍每揮舞一下,就有人的性命被收割,送往地獄的業(yè)火之中。
她不知疲憊地戰(zhàn)斗,即便是中箭了也恍若未覺,頗有一人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
形勢逐漸被扭轉(zhuǎn)開來,隨著禁衛(wèi)軍援軍的到達(dá),戰(zhàn)意的燃起,叛軍的戰(zhàn)力陡然衰退,節(jié)節(jié)敗退,往宮外的方向撤退。
到日中之時,白虹貫日,顧云煙站在高臺上,手中持著黑色的劍,冷聲呵斥道:“所有將士聽我號令,殺無赦?!?p> 浴血奮戰(zhàn)的女帝的身影模糊在了明晃晃的日光中,簡直叫人不敢直視。中氣十足的號令卻又帶給了戰(zhàn)士們莫名的鼓舞。甚至在這一刻,他們心甘情愿地為這位女帝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到了下午的時候,所有叛軍才被盡數(shù)絞殺在了宮內(nèi)。
也正是在這段混亂的時間里,顧云煙抓了個叛軍將領(lǐng),玩起了問答游戲,才總算搞清楚了自己現(xiàn)如今的身份和處境。
這個身體的原主本名慕容若,是王朝的第三代女帝,昏庸無能,喝酒賭博,好大喜功,可以說是最差勁的一代女帝了。
王朝百年基業(yè)毀于一旦。
此次行動的幕后主使是太尉,受夠了女子為帝的情況,精心謀劃之下,發(fā)動了這次的兵變,意圖弒主。
當(dāng)顧云煙問及她死后誰來當(dāng)?shù)弁醯臅r候,叛軍將領(lǐng)眼神飄忽,閉口不言,良久后,說是太尉。
顧云煙眼底一片黯然,手起刀落,長身玉立,往刀山血海中走去。
直到日暮的時候,這場叛亂才徹底停歇了下來。
換了芯子的女帝,“慕容若”,神色坦然地召集了群臣。
她第一次坐在龍椅上,只覺得如芒在背,滋味并不好受。
像是有一把懸掛在頭頂?shù)臒o形的劍,隨時都有可能就落下,刺穿她的腦袋,叫血漿迸濺開來。
座位下面的群臣神色各異,有長松一口氣的,也有神色倉皇,滿頭冒汗的,也有不可置信,臉色灰白的,但唯一讓她清楚明白的便是,這些人,大多都知道這次的宮變,甚至,還有的是參與者,和密謀者。
顧云煙雙眼里閃過兩道寒芒,一個個地看過了這些人的面孔,把他們的模樣牢牢地記住。
前世她好歹也是做了七年的九卿,官場上這些嘴臉,她再熟悉不過了。
她不由得厭煩地?fù)]了揮衣袖,有些煩躁,龍涎香的氣息卻是撲鼻而來,在這濃郁的氣息中,慕容若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清冷的松枝的氣息,不容于此。
某個念頭電光石火般地閃過她的腦海,看來自己這個亡魂的到來,是這場宮變的真正異數(shù)。
先前她留意過原主的身體,并沒有任何的傷痕,也沒有中毒的跡象,倒像是死得很安詳?shù)哪印?p> 大概,精妙之處,殺人于無形的地方,就在這龍涎香了。
慕容若打量的目光落在了群臣上,目光落在為首低著頭的男子身上時,目光陡然間停了下來,帶著不可思議地驚詫,她甚至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大跨步走向了他。
身形,面部的輪廓,甚至是穿著官袍的氣質(zhì)和模樣,都像極了那人。
晏墨……
西門關(guān)簌簌的雪,似乎又落了下來。
自長安一別,已然是許久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