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謀轉(zhuǎn)機
玄悟猶自還未從那急速的轉(zhuǎn)變中回過神來,怔愣的看著忽然消失的女妖那處。只有手臂的麻痛之感證明方才他還在對其發(fā)出攻擊,卻只消片刻,已然不見了蹤影。玄悟轉(zhuǎn)頭看向天蓬,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不曾想,連同二人之力,竟然也未將其制服。
天蓬見玄悟看向自己的眼神,夾雜著不可置信和失望的神色。他將手翻轉(zhuǎn),變成繩索的九節(jié)鞭靈光一閃,登時消失在掌中。天蓬落至地面,低頭看向腳邊,心中暗暗嘆了口氣,眉頭不經(jīng)意的皺起來。
玄悟亦是來至他身旁,順著其眼光看過去。
天蓬彎腰將地上留下的一根羽靈捻在手里,凝視片刻,復(fù)又對著玄悟道:“莫要心有不甘,將這女妖帶走之人,并非是你我可能降服。今日被她逃過一劫,卻也是無奈之舉?!?p> 玄悟雖然心中壓抑,但是聽聞此言,卻只能咽下一口氣。他知曉天蓬不是那信口雌黃之人,心思沉穩(wěn)脾性剛正。若是他說此事無法,那么定然是有一番原由,并非憑自己任性之舉所能更改。玄悟憤恨的看著遠(yuǎn)處,閉了閉眼。復(fù)又睜開之時,已然壓制下了那翻涌的怒火。他對著天蓬,拱手施禮,正色道:“多謝天蓬元帥出手相助,玄悟在此謝過!”
天蓬幾乎是同時便伸出手,扶住了那將要伏下的身形,聲音略顯低緩,道:“仙友且莫要多禮,此乃本帥之責(zé),當(dāng)不得這一禮。還是速去看看尊者的傷勢才好?!?p> 玄悟聞言,回想起當(dāng)初敖烈?guī)ё约喝ジ绑刺已?,說自己的身份同他一般,這才致使天蓬一直以為玄悟也是有仙籍之人。對于天蓬,玄悟不愿隱瞞,但此時卻也不是將事情緣由說清道明之時。他此刻腦海中便只有一個念頭,所以當(dāng)天蓬說完,玄悟便略略點頭便去往了金蟬子處。
小狐此時還被那光圈困在外面,只得淚眼汪汪的看著面前的仙人,卻不能靠近分毫。她跪坐在地上,抽抽噎噎的對著金蟬子流眼淚,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小狐內(nèi)心悔恨交加,看著這張面容,回憶這眉眼嘴角對自己露出的每一個笑意。她從未這樣的痛恨自己的懦弱,這樣毫無用處的自己,不能為仙人做任何事,只會在遇到危險的時候躲在他人的庇護(hù)里。今日更是糟糕,全然是不顧及仙人的安危就那樣逃走。小狐掩面而泣,若是她知道再見仙人會是這樣一番場景,那么她寧愿留在他身邊,哪怕是為其擋刀擋箭,也總好過像現(xiàn)在這般什么都不能做。
“師傅……”小狐絕望的雙手觸地,五指深深的陷進(jìn)泥土之中。泣不成聲,抽噎道:“莫要丟下音兒……”她不愿在自己一人,生活在這紛擾的世間。原來自己的父母,說的是對的,即便是自己自作聰明的逃了出來,卻還是沒有得到任何的快樂,直至遇到了仙人。
天蓬皺緊眉頭,來至小狐身后。他低頭看見那道結(jié)界,抬手念決,只見那光圈慢慢暗淡,逐漸消失。
小狐抬頭看看天蓬,發(fā)現(xiàn)那阻隔自己與仙人的結(jié)界被其化解,便迅速的撲倒了金蟬子身邊,伸手將人撈到了自己的懷里。小狐心中一緊,懷中人的身體已然沒了熱度,冰冷至極。她顫巍巍的去觸碰金蟬子的手,感到一片冰涼。那憋在心中的一口氣驟然泄出,小狐猛然的低聲抽噎起來,將頭埋在金蟬子的頸間,淚水順著脖頸流入衣領(lǐng)之間。她伸手捂住那早已干涸的傷口,試圖留住那些許的余溫。
玄悟看著小狐抱緊金蟬子,只覺喉間被堵得結(jié)實,胸口好似墜著一塊巨石,壓迫的無法呼吸。他狠狠地握緊雙手,只感覺手心中有了粘膩之感。似是這有這樣,才能勉力壓抑住身體的顫抖。
相較之下,天蓬便是現(xiàn)下最為沉穩(wěn)的一個。他看見金蟬子的樣子,雖然心中對那女妖的蝎毒頗為驚異,卻還是穩(wěn)住心神,蹲下身,伸手貼在金蟬子心口。掌中光芒閃動,照亮了金蟬子毫無血色的面容。
小狐緊張的注視著懷中人的反應(yīng),又不安的看向天蓬。
玄悟看金蟬子的面容在那光芒的照射下顯得更為慘白透明,胸口連起伏都不甚明顯。他記得那女妖說過,金蟬子原有一件護(hù)體蠶衣,但卻不知為何他沒有帶在身邊。若是有,想必那女妖的蝎毒,定然是不能傷了金蟬子分毫。玄悟看天蓬手掌覆在金蟬子傷口之上,卻不知這蝎毒是否可以清除。他努力的找回自己的聲音,生怕驚擾了天蓬的動作,低聲道:“金蟬子的毒,可有解?”他心底提著一口氣,雖然問出口,卻生怕聽見對方的回答。只怕是一句簡單的言語,便斷送了自己一點渺小的希望。
天蓬手掌不動,許久方才斂了光芒,收回手。他額間掛著汗珠,目光沉沉的看著面前之人,神色晦暗不明。
小狐焦急的看著天蓬,又小心翼翼的攏起袖子為懷里的人細(xì)細(xì)的擦拭汗水。她感覺天蓬站起身來,便抬眼看向?qū)Ψ?,兀自掛著淚水的眼睛染著霧氣,聲音夾雜著擔(dān)憂和驚恐,顫聲道:“仙人……仙人他如何……”一句‘可還有救’壓在喉間,如何都說不出口。
天蓬沉吟便可,便轉(zhuǎn)過身,向前走了幾步,未曾回答。
玄悟眼看著天蓬從自己身邊走過,不置一詞,也不曾有任何的情緒。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一下蕩到了谷底,甚至忘記了呼吸。他怔愣的看看金蟬子,復(fù)又看向那個沉穩(wěn)的背影,想要上前詢問,雙腳卻猶如生了根,動彈不得。玄悟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隱沒在風(fēng)中,小心的問道:“元帥,這毒,可有解?”
小狐見天蓬此舉,便是再也控制不住,大聲的哭泣起來。她擁緊懷中之人,將淚水低落在那人的衣衫之上,暈開一朵朵冰冷的圖案。她低聲的抽噎,一遍遍的重復(fù)道:“仙人……仙人……師傅,音兒在……師傅……”
山林間涼風(fēng)陣陣,摩挲的樹葉沙沙作響。玄悟忽然覺得這山間的風(fēng)是如此的寒冷,好似是吹進(jìn)了骨髓里,凍得身上血液都跟著凝固。手中的長棍早已消弭不見,連身上的甲胄都顯得尤為沉重,簡直不堪重負(fù)。玄悟仰起頭,努力想要逼回眼中的濕意。
他還記得自己初次見到金蟬子,自己漂浮在山林之間,風(fēng)一般的穿梭游走,漫無目的。只因這人一口嘆息,成就了他一個人身,能自由的立于這天地之間。為自己擇了名諱,全了他的缺憾。他曾出手在還是蛟妖的敖烈口中救下自己,化一場干戈。日后下的南海,上的天界。有了喜怒哀樂,懂了人世逍遙。饒是那諸仙云集的蟠桃宴,瓊漿玉液,稀世佳肴,他都品過嘗得。在那花果山中,更是與敖烈,三人置于山水之間,言談甚歡。那人還曾衣袖沾襟,為花果山的猴兒們帶來瓊漿夜。他感念這人恩德,愿隨他下凡降魔。收眾魂滅妖首,結(jié)實鳳五公子,一路上侃侃而談,提及那可能會醫(yī)治頑疾的老者,甚是心愉……那鳳五還曾邀他們一同前行,若不是要追尋那妖物,或許當(dāng)真可以隨其前去……
卻不知,會變成這般模樣。
玄悟想至此,忽然抓住了什么,腦中乍現(xiàn)了一個念頭。
天蓬方才出手探查金蟬子的傷勢,了解了那傷口雖無礙,卻是其中的毒實難去除。若是不能盡快醫(yī)治,唯恐這人的一口氣也吊不了多久。但,以他現(xiàn)下的法力,能拖延一時半刻,若不能想到辦法,也無法保證金蟬子可以逃過一劫。天蓬暗自思付,不知若是現(xiàn)下將其送回天界或是西天佛祖處,能否保得下真的一條性命。但即便是立時起身,也需要時間,這蝎毒甚猛,恐還未到達(dá)佛祖腳下便會毒發(fā)身亡。天蓬心中百轉(zhuǎn)思量,卻不得其法,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正值三人各懷心思之時,只聞天空一道清脆的鳥鳴之聲。那聲音好似利箭離弦,響徹天宇。
那鳥兒通體雪白,額間一點朱砂紅,兩個羽翼也是各有一抹紅。它飛致天蓬身側(cè),毫無畏懼的在其周圍盤旋幾圈,而后鳴叫幾聲,復(fù)又飛到空中,一聲聲的鳴叫,好似是在指引一般。
只消一聲,便足以扣動人心。天蓬心下一怔,便是猛地抬頭,不可置信的向天上望去。
雪鳩!
天蓬的目光隨著那雪白的鳥兒游移片刻,心中舒了一口氣,緊鎖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來。他如何不知這雪鳩的出處,現(xiàn)下它在此出現(xiàn),定然是受了主人家的之命。一聲聲的鳴叫,分明是在傳達(dá)主人口諭。天蓬的嘴角微微上揚,只覺心中愁云驟然消散。那處離得此地甚近,御云亦是不消片刻便會抵達(dá)。未想到雪鳩的主人竟然會在此,這當(dāng)真是造化!天蓬對那雪鳩微微頷首,繼而轉(zhuǎn)頭對上玄悟。
而方才的一番思量,玄悟也似是看見了一絲生機,正欲對天蓬言明。兩人同時的看見對方眼中流露出的驚喜,而后便是異口同聲的將心中之想宣之于口。
“去茂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