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說玉兔最不愿回憶的,許就是那一日。雖然陽光晴好,卻是她腦海里最為痛苦的時候。
嘈雜之聲響起之時,玉兔便隔著籬笆看見一行人正朝著自己的茅屋而來。這些人個個張揚跋扈,面目囂張,走路的架勢都尤為的狂傲。到了院門前,更是毫不猶豫的一腳將毫無阻擋之力的院門踹開,如進家門一般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為首的一人穿一身仆役服飾,衣料卻遠比她這山野之人要好的很多。
那仆人個子高挑,一副趾高氣揚之態(tài),斜睨著眼前的女子,不禁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高聲道:“你可是名叫小玉?”
看這些人來勢洶洶,玉兔此時亦是看了明白。他拉著忘塵,將對方護在身后,目光冰冷,毫無情緒,回道:“你們是何人?!?p> 那仆役得了答案,便是心中暗喜。費盡全力找到了人,主子定然是會獎賞他辦事得力,重重嘉賞!想至此,仆役更為高傲的揚了揚頭,伸手指了指身后,傲然道:“你的好日子來了,我家主人要迎娶姑娘入門??炜祀S我主子走,莫要耽擱。”
忘塵看著一群人兇神惡煞一般的闖進了自己的家里,不像平日里來的村民那般友善愛笑。他緊張的握著自家娘子的手,怯生生的看向面前的人,抿緊嘴唇,心中很是不悅。
玉兔看著那狗仗人勢的樣子,不禁露出一抹譏諷的冷笑。在天界那么久,還沒有看見過誰對自己用這樣的口氣說話。她挑了挑柳眉,不解道:“哦?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卻是要用這樣的方式上門提親,可著實是好大的陣仗?!?p> 那仆役聽罷,神色一變。斥責道:“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我家公子能看上你,已經(jīng)是天大的福氣。若是識相便速速跟我等回去,莫讓我家主子等急了。不然,一把火燒了你這爛草堆??!”
這一聲呵斥,嚇得忘塵一個激靈。玉兔握了握他的手,笑著安撫了對方。她復又看向那人,繼續(xù)道:“你家主人可知道,我已是許配了人家的有夫之婦。而今只愿與夫君安居一隅,不求其他。況且夫君身體不佳,需我時時照料。家主的一番美意,恐是會辜負?!?p> “呸!真是個不識抬舉的東西!”仆役啐了一口,恨聲道:“我家主子就在后面等著,你休得啰嗦,趕快跟我過去。日后穿金戴銀珍饈海味用之不盡,遠比你這粗茶淡飯的日子好上千百倍。主子不嫌棄你,就贏高燒高香了!至于這癡傻,誰管他的死活!”家仆雙手叉在腰間,惡聲惡語的說。他好容易打聽到了這女子的下落,稟明了主子,算是保住了一條命。誰知這女子卻是個硬骨頭,費了他半天的唇舌。
玉兔神色一冷,雙眼中充滿了煞氣。他乃是她摯愛之人,豈容這樣一個骯臟之人口無遮攔。她手掌微動,下意識就想要幻出法力出手教訓,可卻又硬生生壓下了這個念頭。
忘塵眨了眨眼睛,也顯出了慍怒之色。雖然他不懂這些人為何光天化日就闖了進來。但是從方才的對話也似乎明白他們是想將娘子和他分開,去過快樂的生活。他心中甚是不悅,因為他們在一起本就很快樂,為何還有人要小玉丟下自己。他隱隱知道自己不聰明,但是小玉卻從未嫌棄過他。忘塵覺得委屈,甚是不滿的反駁道:“忘塵才不是蠢笨,小玉娘子喜歡忘塵,在這里,很高興。小玉不走,不跟你走??!”說罷,他像是為了證明一般,雙手緊緊握著對方。
玉兔的心中一暖,對著強撐堅強的忘塵露出了柔柔的笑意。
那家仆的臉色氣的青紫,居然連一個蠢人都敢跟自己叫囂。這讓他的臉往哪里放?他怒從心中起,伸手指著那人道:“你這傻子竟敢這樣跟我說話,給我把他們抓起來!”他兩手一揮,身后登時竄出來四五個身形健碩的家丁,上墻便將玉兔兩人強行分開,控制起來。
玉兔雙目散發(fā)出狠厲的精光,恨不得將這些人全都滅個干凈。她壓制著怒火,厲聲吼道:“光天化日,你等居然強闖民宅,到底還有沒有王法??!”
忘塵更是被這一舉動嚇得不輕,用力的掙扎起來。但是他如今身體受損,力道自然也削弱了許多,哪里是這些人的對手。他驚恐的看著玉兔,口中只知呼喚對方的名字。
“哈哈……”那家仆身后驟然響起了爽朗笑聲,不屑道:“王法?還沒有人敢跟我提什么王法?!蹦钦Z氣甚是輕佻,一干人已經(jīng)自覺的讓開道路,垂首站立。而那仆役看見來人之后,亦是換上了諂媚的嘴臉,點頭哈腰的來至那人身側(cè),像極了一條聽話的惡犬。
玉兔抬眼看去,卻見來人身形健碩,一身華貴衣衫,無一處不是顯示著身家富饒。一雙狹長但是雙眸微微吊起,臉上縱然是掛著笑容去、,卻也讓人心生寒意。尤其是這張面孔,白中透著些許青灰,額頭只見隱隱可以看見烏青之色。玉兔心神一凜,這人乃是惡靈轉(zhuǎn)世,身帶戾氣。雖然不會長壽,卻不知有多少人會命喪在這人的手里。待到惡貫滿盈之時,便是魂歸地府之日。
那家仆看見了自家的主人,神色更是倨傲,不禁翻著白眼,看向被制服的二人,高聲恭維道:“這位乃是宋公子,富甲四方。家中更是有在朝為官之人,深受器重。今日能得見,亦是你等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p> 玉兔在心底冷哼,眼前這些人能得見她二人,恐怕也是幾輩子的福氣了。她對那宋公子笑了笑,冷聲道:“宋公子與我乃是云泥之別,何苦為難這山野村婦。城中定然不乏美艷之人,傾慕公子的應不在少數(shù)。請公子高抬貴手,放了我夫婦二人。”
那家仆見玉兔居然還是這般姿態(tài),不禁惱火,卻又礙著自己主子在,不好上前呵斥。
那男子笑容不便,卻是更為的森寒。這樣一張面孔,露出的任何一個笑意都極為的駭人。他冷冷的瞥了一眼,緩慢的抬手,吩咐道:“來人,亂棍打死?!彼恼Z氣甚是輕微,卻讓人心生寒意。
家仆饒有行至的看著面前的二人,心中雖然懼怕,但是能看見旁人受罰,還是抱著看客的姿態(tài)想要欣賞一番。
男子身后出來幾個健碩的家丁,上前便將那得意的家仆按倒在地。而那家仆在被制住的一刻還未反應過來,一瞬間的怔愣之后,猛然的回神。面色倏然慘白,繼而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看向男子。聲音都跟著發(fā)顫,低聲道:“主子,這,這是……為何要……”他想起了最后那一句話,已經(jīng)是嚇破了膽,渾身都跟著抖個不停。
而那宋家公子的情緒卻絲毫未顯出波瀾,雙眼只是盯著玉兔,笑道:“耽誤本公子的時辰,辦事不利。唇舌費的太多,簡直厭煩?!彼旖枪雌鹨荒埧岬幕《龋笏剖菬o意的飄出一個字,“打!”
這一聲之后,便見有人已然拿出手臂粗細的長棍,輪番交替著向著家仆打去。
霎時間,尖利的呼痛聲驟然響起,一聲一聲撕心裂肺。伴隨著沉悶的聲響和骨頭脆裂的聲音,簡直讓人不寒而栗。不消多時,那呼痛的聲音便慢慢的淡下去,只留下?lián)舸蛟谌馍系膼灺?。而地上的人在叫的聲音趨于凄厲之后,便只剩出氣,此時已經(jīng)沒了動靜。
“死透了便扔了?!蹦凶邮虏魂P己的說道,看都不曾看上一眼。他始終掛著微笑看向玉兔,那樣子卻猶如地獄的惡鬼。在他身后目睹這一切的仆人,早已面露驚恐之色,膽子小的,已經(jīng)渾身顫抖。
“方才是那仆人不會說話,冒犯了小娘子。本公子想來不愿強求,凡事皆是自愿。下人不知規(guī)矩,罰了便罷,小娘子莫要生氣。但本公子做事不喜拖拉,再問一句,不知此時,你可否愿意隨我回去?”
玉兔看見那人的笑容,怒意驟盛。這人簡直是罪大惡極,就這樣簡簡單單的要了一個人的性命!若是留著他在這世上,還不知要做下多少惡事!但是現(xiàn)下她受制于人,眼前的一幕不過是為警醒自己。饒是玉兔再多的怨恨,卻不敢再輕易的說出何種冷硬之語。
“公子,小女子的夫君,尚還需要照料……”玉兔嘗試著緩和了聲音,慢慢道。
那男子微垂下眼簾,贊同的點了點頭,“不錯不錯,是本公子考慮不周。”他對著忘塵那處輕輕揮手,吩咐道:“將那男子,亂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