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噴子抱頭竄出抖面館，直接沖過街道，回到此前集合的大樹下，方才停下來重新集結，等待工頭訓話。
工頭十分不滿，呵斥他們：“你們這群蠢貨！干起活來都不用腦子的嗎？難道給你們每人發(fā)一大瓶水，你們都把它灌到自己腦殼里去了？我們去噴，要達到什么樣的目的？是要讓他們那里的食客覺得他們提供的食物不咋地！有問題！不能吃！讓他們的生意不好做！看看你們都干了些什么？失敗，徹底的失??！我宣布，剛才的工作，沒有任何一個人賺到五毛！”
噴子們不甘心：“我們是說那老板男女不分，腿腳抽筋發(fā)神經啊?！?p> 工頭眼一橫：“你們這些豬頭，不長腦袋也不長眼，沒看見那些食客和老板一起抽筋嗎？這種情況下，你們還拿抽筋作噴頭，就把食客都一起噴了，讓他們結成了統(tǒng)一戰(zhàn)線，一齊來對我們下手，這不是完全起了反作用嗎？工作這么不上心，還想賺工錢？”
噴子們很委屈：“剛才噴的時候，你也沒有及時指出我們工作有失誤啊?！?p> 工頭在自己身上揉幾把：“真是被你們害苦了，也不知道暗地里吃了多少拳腳，幸好我皮糙肉厚，沒有什么大礙，要不然，我還想反找你們要醫(yī)藥費呢?！?p> 想要他們賠，他們也沒錢賠啊。
眾噴子有些愕然，嗯？剛剛不是說自己白白胖胖嗎？胖胖和肉厚對得上，這白白和皮糙對得不整齊吧？
噴子們也有挨了拳腳的，也自顧揉幾下，繼續(xù)叫屈：“老板，剛才連面都還沒開始吃。”
其他人趕緊附和：“是啊是啊，我們還是趕緊吸取教訓，立即投入工作，去噴下一家吧，保證只噴老板，不噴食客?！?p> 肚子餓好難受啊。
工頭停止訓話，抬眼仔細觀察對面飯店經營情況，見眾多打工一族正不斷涌入，搖了搖頭：“這時候里面人多，只怕沒有那么多座位讓大家都坐下，還是等一下，等人稍微少點再說。”
稍一停頓，他又對眾噴子吩咐：“趁著現在空閑，大家趕緊把馬甲換了?！闭f著，便走到路邊的一輛小面的，把后門打開，從里面搬出一個大紙箱。
眾噴子打開紙箱，驚喜地發(fā)現那里面的衣服都是嶄新的正裝，甚至還有領帶！這一下子就讓他們心情好起來：“真是跟對了工頭啊，有錢發(fā)，有飯吃，還有這么好的新衣服穿！”
工頭趕緊提醒：“這馬甲只是暫時給你們工作用的。你們可要小心了，任務完成后，要完好無損地給我脫下來，誰要是把衣服弄壞弄臟了，可不是幾個五毛錢就能賠得起的?！?p> 一句話讓眾人壓力山大，挨個小心翼翼鉆進面的，換了衣裳再鉆出來，又小心翼翼問一聲：“工頭，為什么要換這么好的馬甲？”
工頭用手指著對面的快餐店：“你們剛才沒發(fā)現嗎？電視里也演了啊，那四家飯店后院都是相通的，其實差不多就是一家了。你們剛才在抖面館里丟人現眼，再這么進去，人家要是已經互相通信了呢？”
“??？”眾噴子真沒注意，“那我們換個馬甲，他們就認不出來了？”
工頭搖頭，反過來又讓他們放寬心：“據我的情報，這抖面館和另外三家有些不一樣，吃面的都擠在前廳看他們兄妹抽筋，很少有人會去后院，跟他們聯系比較少。嗯，等下你們也不要像剛才一樣一窩蜂同時進去，分成兩批吧，現在盒飯錢還沒用上，可以先用一半，三個人吃飯三個人看?！?p> “對了，接下來我們先去鹵醬鋪，根據我的情報，開這家店的兄妹兩個都是窮鬼，沒見過大場面，所以我讓你們都穿上正裝，打好領帶，首先就從心理上給他們壓力，那樣噴起來應該容易一些。”工頭提醒道，“大家記住了，忘記剛才的晦氣，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把頭抬起來，把肚子挺起來！給我做個有點身份、有點地位的樣子出來！來，先練習一下?！?p> 眾人立即排成一排，抬首望天，挺肚向前，各自按自己理解做出身份人的樣子來，有的人雙手交錯橫于胸前，有的則兩手叉腰，牙關緊咬。
“工頭，可不可以也給我一根牙簽？”有人不知道該怎么才好，覺得工頭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決定向工頭看齊。
“呸！”工頭恨得把牙簽咬斷，狠狠啐在地上，“大爺！你們以為你們是黑社會??？你們想干嘛？想直接找人家打架，直接找人家收保護費啊？一群混混，真是本性難掩?？纯茨銈兊臉幼樱睦锵袷裁凑浬矸萑?？”
眾人收了氣勢，頗感無奈，也倍感委屈：“可是工頭，你們公司最終也就是想收人家的保護費啊?！?p> “呸呸呸！”工頭是真生氣了，臉都青了，“瞎說什么大實話？我們那不叫保護費，叫推廣費，營銷費！我們可是正兒八經的營銷推介公司，不是黑社會！誰要是再污蔑我們，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眾噴子趕緊噤聲，確實有些害怕，雖然知道人家公司其實是個皮包公司，總共才三個人，連營業(yè)執(zhí)照都是假的，但架不住人家有錢使喚人啊。
工頭趁勢繼續(xù)發(fā)飆：“瞧瞧你們這些腦子，難怪你們都只能做臨時工，我們愿意破費聘用你們，那是你們撞了大運了。哼！越說我越來氣，做完這次，下次不用你們了！”
眾人趕緊求情：“工頭，你細細指導嘛，我們一定會有進步的?！?p> 工頭冷眼掃視他們足足五分鐘，見再沒有人敢頂嘴，一個個都屈顏躬身，這才開口指導：“要想有工作，就要好好工作！好了，你們現在也不要這么猥瑣，也不要像剛才那樣氣勢洶洶，抬頭目視前方，腰板挺直了！嗯，肚子就還是不要往前挺了，弄得個個都是老板似的，比老子還牛。記住，你們不是老板，也不是臨時工，從現在開始，你們都是經理！”
經理？好像是個挺不錯的職位，我們這就是經理了？也來得太容易了吧？
“嗯嗯！”工頭也覺得有些搞笑，自己還只封個工頭銜呢，便干咳兩聲，再添一番說明，“當然，經理有大有小，有管理幾百上千萬人的經理，也有只管自己一個人的經理，你們稍微好一點，都是有一個手下的經理?！?p> 還有手下？做個臨時工還有手下？眾人便有些樂了：“那就請工頭趕緊給我們分配手下吧?！?p> 工頭面向一名噴子指著另一名噴子：“你的手下就是他！”
被指的抗議：“我是他手下，那我的手下是誰?。俊?p> 工頭面對著他，又把手指向剛才被他任命為他的上司的那名經理：“你的手下就是他！”
?。克俏业慕浝?，而我又是他的經理？這算怎么回事?。?p> 工頭又把剩下的人互相配對，各自為對方的經理，反正一打十二個，是雙數，一個也不落下。
“互相監(jiān)督，互為經理?！惫ゎ^職位分配完畢，又用牙簽剃了剃牙縫。
這算是哪門子經理??？眾人顯然沒有興趣當這種經理。
工頭抬腕看了看表，發(fā)現這臨時換馬甲和訓話竟然花了快個把小時了，又抬眼看看對面幾家飯店，食客也明顯少了些，覺得不能再浪費時間訓練這幫子家伙了，便總結道：“好了好了，讓你們做經理，就是給你們一個榮譽職稱，給你們榮耀。為什么要給你們榮譽？就是讓你們有點自信，有個經理的精氣神出來。好了好了，大家打起精神來，有了經理這個很有面子的職位，就可以看上去很有體面、很有職業(yè)修養(yǎng)的工作起來！”
他拍拍雙手：“好了好了，倒點水把臉抹一下，把頭發(fā)整理一下，分兩排站好，打起精神來！”
噴子們擦了把臉，分兩排面對面站好，每兩個都是互為經理的。
工頭驚嘉地發(fā)現，他糊弄人的榮譽授銜，竟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十二個經理互相看著眼前的經理，竟然都表現出同一種眼神。
經理？你是我的經理？你算個屁的經理，還要監(jiān)督我？不也就是個臨時工嗎？切！我才沒把你放在眼里呢，老子當你是透明的！
雙目空洞，神如面癱，腰板卻挺得很直，這看上去很酷，很自信！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工頭喜上眉梢，又看看對面飯店，人又明顯少了些，立即吩咐第一批次六個經理：“出發(fā)！”
六個經理抬腿出發(fā)，沒想到剛邁第一步就又出狀況了。
“哎呀，我的人字拖！”一名經理打個踉蹌，身子住前一撲，還好及時穩(wěn)住身形沒有摔倒，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這要是摔一跤，把那新馬甲給摔破了，只怕打上兩個月的臨時工，都賠不起??！
眾人聞聲低頭，看到他一身正裝之下，腳上一雙塑料人字拖的鞋梆斷裂開來，在腳上已經掛不住了。
工頭趕緊再看其他人腳下，雖然其他人沒穿拖鞋，但大部分是布鞋或者膠鞋，只有兩個人腳上是皮鞋。
可那也能叫皮鞋嗎？一看就是仿皮的，而且都已經破了口，上面沾了厚厚一層灰！
這——這這這這這，這哪里是經理馬甲的配置??！
沒了人字拖的經理自己倒無所謂，抬頭問工頭：“面包車上有衣服，那應該還有皮鞋吧？馬甲裝備應該是配套的吧？麻煩工頭把皮靯也借我們穿一下吧。”
工頭這回倒先沒去責罵，而是心里責備自己，早知道這都是一幫子邋遢懶貨不注意形象，為工作需要特意備了正裝，可怎么就把皮鞋給忘了呢？
“沒有?！惫ゎ^無意給他們解釋，“算了，你就打赤腳進去吧?？煨┳?，街上人多，別讓人注意了。”
人字拖經理有些忐忑：“雖然穿了正裝，可打赤腳進去，人家還會覺得我們是經理嗎？”
管不了那么多了，工頭連聲催促：“走走走，快點走！”
大爺，說得好像大街上穿正裝拖人字拖的經理比穿正裝光腳丫的經理高大上一些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