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那天,我為什么打斷老三,沒讓他說出是因為王彪罵了白宇我才動了手,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在看到白宇奶奶顫悠悠的身子朝我們走來,在她看到白宇后原本擔(dān)憂隨即轉(zhuǎn)換成欣慰的眼神時我于心不忍。
慢慢的我發(fā)現(xiàn),白宇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怕奶奶替他擔(dān)心,好幾次他在外邊惹禍回來,都是程偉哥替他打掩護。而我也抓住了他這個缺點,只要我跟他發(fā)生利益糾紛,我就完美運用這一點來要挾他,用老三那話,我就是白宇身邊的定時炸彈,一個不小心就能讓他死無全尸。
說實話看著白宇生無可戀的表情,我當時得意的樣子肯定特別欠揍,現(xiàn)在想想,就他那急脾氣怎么就沒給我兩拳呢。我想這也應(yīng)該就是為什么白宇不喜歡我的原因吧,看不慣我,但也不能滅了我,這種感覺確實挺讓人不舒服的。
有一次放學(xué)后,我和老二如往常般在學(xué)校門口等他兩放學(xué),遠遠的我就看見白宇鼻子上多了一個創(chuàng)可貼,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跟人打架了。我跟在他身后不停絮叨;你是不是又打架了?一天都不消停,上次的傷還沒好呢,看你怎么跟奶奶交代。白宇則是面無表情的看了我一眼什么話也沒說率先往回走。
“好心當成驢肝肺”我輕聲嘟囔著。
“小朵,老二,你們別告訴奶奶白宇跟人打架了,知道嗎?”程偉哥走過來,嚴肅地對我們說。雖然我不明白怎么一回事,為什么不能說,但我卻明白,程偉哥不讓說,我們就真的不能說。
其實,至于跟奶奶告狀這件事情,我也只是拿來嚇唬嚇唬他,并沒想真的說,我雖看上去比較不可理喻,但內(nèi)心還是很光明磊落的,人不都說,明人不做暗事!
我替他保守這個秘密,并沒有讓白宇感激我,我倆還是說不過三句話,一起寫作業(yè)時,他嫌我吵,一起回家他嫌我鬧,我好不容易安靜的吃會東西吧,他非得跑過來搶一大半后賤兮兮的看著我笑。
由于我們吵架頻率太高,久而久之程偉哥他們也不當回事了,我們吵我們的,他們就安靜的做著自己的事情,實在聽不下去了就對白宇說:你能不能讓她一下,她是女孩。白宇則冷哼道:不能!除了頭發(fā)長點,哪里像女孩了。
我們就這么水火不容卻又不失和諧的成長著。
其實就算我們怎么吵那也算是內(nèi)部戰(zhàn)爭,一旦對起外來我們可絲毫不含糊。那個時候,電視里熱播各種關(guān)于古惑仔的影片,它們成功的激發(fā)起男孩子內(nèi)心深處的英雄氣節(jié),導(dǎo)致各個胡同之間開始拉幫結(jié)派。
白宇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常常以大哥的身份,帶領(lǐng)著老二和老三到處挑釁,說到挑釁,白宇倒也不是無惡不作,只是偶爾帶著我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要是看見有人被欺負了,他總是跑上前去替人打抱不平。跟在他身后,我們總覺得很光榮,有種胸前被貼了大紅花后的使命感。
程偉雖然不喜歡參與這些,但又真怕哪天他們被人打了,也只好無奈跟著他們。記得那時我還沒上初中,個子小小的,怎么看都像是發(fā)育不良。白宇說:你個女孩子不能打架,不要跟著我,要是哪天真打起來,還得保護你,怪麻煩的。就算我在怎么撇嘴,再怎么努力擠出金豆豆,白宇就是不帶我玩。從那時起,我就暗自決定,要干件大事讓你對我刮目相看。
要么說事都不經(jīng)念叨,沒過多久還真就發(fā)生了一件讓我猝不及防,但又確實證明了自己的機會。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時候,白宇他們四處打抱不平,自然會得罪一些人,他們雖不敢跟白宇和程偉哥叫囂,但我們這些經(jīng)常跟在他們身邊的小羅羅,自然就不在他們顧慮的范圍內(nèi)。
一天晚上我們寫完作業(yè),坐在一起玩,一時興起想要吃冰棍,但是誰也不愿意黑燈瞎火的跑出去買,最后白宇決定用猜拳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最后偏偏我和老三輸了比賽。因為這條街都是熟悉的老街坊,那個年代也沒有這么多復(fù)雜的人性,我們想都沒想直奔小賣部。買完冰棍我和老三高興的往回走,還沒到胡同口就被三四個孩子圍住,我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是隔壁街的幾個小子,帶頭的是王彪,他們經(jīng)常轉(zhuǎn)悠著欺負比他們小的孩子,被白宇教訓(xùn)過幾次。
“你們想干嘛”我拉著老三的手,把他往身后拽了拽。雖說他們比我大一歲,但我那時還真就沒感到害怕。
“能干嘛啊,買什么好吃的了啊”王彪他邊說邊要拿老三手里的袋子。
“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啊”我拉著老三往后退了一步躲開了他。
“你膽子挺大啊”王彪一把拽過老三手里的袋子,罵罵咧咧的說。
“姐,冰棍兒沒了”老三畢竟還小,有些怯生生的拽著我說。
“喲,還不少呢?”王彪打開袋子看了看,隨手遞給了另一個人。
“你趕緊還給我,要不然我就喊人了啊”我伸手就去搶。
只是王彪整整比我大一號,擋在我面前,別說冰棍,就連拿冰棍的人都看不到。
“喊誰啊,喊白宇那個有媽生沒娘養(yǎng)的雜種啊,他聽的見嗎”王彪的話引得其他人一陣哄笑。
我現(xiàn)在我也想不明白,當時哪來的勇氣,只記得抬起手就給了他一巴掌,嘴里還鏗鏘有力的說著:“你罵誰有媽生沒娘養(yǎng)啊,你才有媽生沒娘養(yǎng),你們?nèi)叶加袐屔鷽]娘養(yǎng)?!贝蛲晖醣牒螅車黄兰牛烙嬚l都沒想到我能動手,就連我自己都沒想到。趁他們還沒反應(yīng)過來,我拉著老三就跑,哪還顧得了冰棍兒啊。
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拉住老三的,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慘叫:
“姐,姐”
我回身看老三被一個男生壓在身子底下,想都沒想就跑回去,一把推開老三身上的人,緊緊的把老三戶在懷里。
當白宇和程偉哥趕到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副慘狀,雨點般的拳頭落在我的身上,老三在我身子下嚎啕大哭。
王彪他們看見白宇和程偉哥后松開我們就要跑,白宇和程偉哥跑過去按住因為肥胖沒跑遠的王彪,狠狠的打了一頓。要不是聞訊而來的大人及時制止了他們,就白宇那兇神惡煞的勁兒,指不定出什么大亂子。
那天是我名副其實的第一次,也是這輩子唯一一次聚眾斗毆,看上去雖然英勇,但也確實付出了慘痛代價。白宇雖打破了男孩的頭,但我臉上也重重挨了一拳,當我披頭散發(fā)的跟個抖雞一樣,站在我媽面前時,我媽氣的直嘬牙花子:
“男孩子好抖,打個架很正常,你說你一個女孩子還學(xué)會打人了。啊,你看看你,像個什么樣子。”
“行了,別說她了,小朵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白宇奶奶顫悠悠的走過來,心疼的撫了撫我的頭發(fā)說。白宇奶奶身上,包含了所有老年人該有的美好特質(zhì),我們這些孩子,沒有一個不敬重她的,每次我們?nèi)橇说湴ちR,她都會顫微微的走來勸解。
“怎么了啊,這么熱鬧,剛才不是還在家好好的嗎?”大媽還沒進門,就扯著嗓子說到。
“你看看她,啊,看看她這個樣子,倒現(xiàn)在跟個抖雞似的”我媽指著我說。
“為什么打架啊”大媽看到我的樣子后,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你還笑,要不是王彪說是她先動的手,我都不信,你說什么仇恨啊,非得打人家,要不是小宇和小偉過去,還不指定被打成啥樣呢”我媽毫不留情的搓了搓我的腦門說。
“不怪我姐,都是王彪搶了我們東西,還罵。?!崩先鞠胩嫖覡庌q,沒等他話說完我就打斷了。
“搶東西,還罵我,我不能讓他欺負!”
“瞧把你能耐的”大人們一看我和老三也沒啥大事,就各自回家了。這場鬧劇也就在大人們的無奈,我的疼痛中慢慢散去了。
那天,我為什么打斷老三,沒讓他說出是因為王彪罵了白宇我才動了手,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在看到白宇奶奶顫悠悠的身子朝我們走來,在她看到白宇后原本擔(dān)憂隨即轉(zhuǎn)換成欣慰的眼神時我于心不忍。
我想程偉哥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每次都替白宇打掩護,而白宇也是因為最后那個欣慰的眼神,才討厭我去告狀吧。
因為這事,白宇狠狠的罵了老三,白宇說:一個男人還讓女生保護,丟不丟人。
現(xiàn)在想來,老三現(xiàn)在之所以這么受女生歡迎,應(yīng)該是從那時候開竅的吧。而我也因為那一仗成了街頭巷尾的名人,誰都知道,維小朵這個女孩,個子雖然小,但可不是好惹的。
第二天,當我頂著嘴角的淤青,耀武揚威的走到白宇面前想顯擺下自己的豐功偉績,證明他不帶我玩是多么錯誤的決定時,他破天荒的沒有打擊我,只是對我笑笑。
“哥,白宇今天這是怎么了”我看了看旁邊的程偉疑惑的說。
“白宇問老三你為什么打王彪了,老三很詳細的告訴了他”程偉哥看著走遠的白宇對我說。
那會兒,我看著白宇竟有些莫名的心疼,就像那天對白宇奶奶的那種于心不忍。
“不過,白宇早就習(xí)慣了!你現(xiàn)在知道他為什么總是會打架,而我們誰都不愿意讓你去告狀了吧”程偉哥說。
那天,是我第一次認識到一個不一樣的白宇,看似放蕩不羈的他,骨子里也有屬于自己的不想讓人知道的小秘密。
那天之后,白宇跟我較勁的情況不多了,寫作業(yè)的時候我吵,他就當沒聽見,放學(xué)回家也不嫌我慢了,一起分享零食的時候,我故意要吃他那個,他就乖乖的讓給我。
當然他的轉(zhuǎn)變不只有我感覺到不自在,偶爾無聊的大人們也會說:最近怎么這么消停了。我心里一邊埋怨老三那個沒長腦子的家伙,一邊想著法的改變現(xiàn)狀。寫作業(yè)我吵他裝沒聽見,我就更大聲的在他旁邊唱歌,有時還故意在他耳邊來一句,他也只是默默看我一下,無奈的往旁邊挪動一點。
他不搶我零食,我就搶他零食,吃一口感覺不好吃了,就拿出來再還給他,他則只是安靜的接過去,放在一邊。在我即將黔驢技窮的時候,終于有一天,在我從他手里搶過棒棒糖吃了一口再還給他時,白宇爆發(fā)了:
“維小朵,你是要上天啊”
白宇冷不防的一句,把我們都嚇一跳。我的棒棒糖在驚嚇中葬送在地上,我可只吃了一口。
“你才要上天,賠我棒棒糖!”我不依不饒的拍打著白宇。
“哎,剛消停兩天”老二無語的看著我倆,一副好日子到頭了的神情。
棒棒糖沒了,但是我和白宇又回到以往的狀態(tài),這才是我們幾個應(yīng)該有的樣子,雖然吵鬧,但是輕松自在。后來為什么會喜歡白宇,我覺得我可能骨子里潛藏著受虐傾向,要不然說不通??!
只是,當我再拿告訴他奶奶來要挾他時,已經(jīng)完全起不到作用,我對他唯一奏效的牽制辦法,被我一巴掌給打沒了,后來的日子我只能任由他欺負,白宇像是大仇終得報一樣,對我變本加厲。
“媽,媽,白宇把我白裙子涂上顏色了”
“誰讓你穿白裙子出去的”
“哥,哥,白宇把我碗里的肉夾走了”
“沒事,吃我的”
“哥,哥,白宇把我文具盒藏起來了”
“來,先用我的”
在我經(jīng)歷了幾天慘無人寰的待遇之后,我終于逮著一次機會,好好發(fā)泄一下積攢了很久的怨氣。趁著白宇出去上廁所時,我偷偷的把他的鋼筆液擠在他剛寫完的試卷上,在他回來之前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溜走了,不出所料,我前腳剛出門就聽身后傳來一聲咬牙切齒、震天動地的怒吼聲:
“維小朵,你個瘋子!”
我都能想到他當時的樣子,幸好溜得早,要不然晚上得做噩夢!
“維小朵,街坊鄰居可剛消停沒兩天啊。你們能不能行行好,別一天到晚的跟個抖雞一樣!”一進大門就聽見廚房里傳來我媽的訓(xùn)斥。
“我可什么也沒干,就是給了他個機會重新溫習(xí)功課的機會而已?!?p> 其實,我心里明白我得意不了多久,就白宇那有仇必報的性子,指不定憋著什么餿主意進行報復(fù)呢,所以后來的日子,我過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個不小心重了他的奸計!
不過白宇出乎意料的安靜,看到我防賊似的盯著他,躲著他走的時候,他總是一臉不屑的看著我說: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少爺不跟你個女娃娃計較。要不是我了解他太深,就他這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我還真就相信了。不過俗話說的好,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還就低估了他。
“維小朵,剛才我回來遇見小宇,他說他家廚房進老鼠了,你把這個老鼠夾子給他送過去”一天早上,我媽買菜回來對我說。
一個老鼠有什么怕的,還非得用老鼠夾子!不過,母命不可違,我還是乖乖的拿著老鼠夾子去了對門的白宇家。剛進去就看到白宇站在廚房門口的凳子上,一臉恐懼的看著廚房,旁邊的程偉哥要進去幫忙,卻被白宇死死的拽著。白宇看我過來就像是見了救星:
“維小朵,你快進去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只老鼠”
我當時不僅鄙視了他和程偉哥,還冷嘲熱諷大言不慚的說:
“一個老鼠,把你們嚇成這樣!丟人不丟人!”
說著也顧不得程偉哥眼神里表達的是什么意思,直接朝廚房走去。
“哪有東西啊!”我轉(zhuǎn)了一圈也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常的。
“你掀開鍋蓋,我聽見鍋里有聲音了,剛才還吱吱叫呢”白宇說。
現(xiàn)在想來,我都覺得在白宇面前我就是一個班門弄斧的小丑,跟他的陰險狡詐比起來,我就是一朵小百合,干凈的一塵不染!
當我掀開鍋蓋的一瞬間,頓時魂飛魄散,里面哪是什么老鼠,是我迄今為止最害怕的、最惡心的東西,蛇!
我“啊”的一聲慘叫,扔下鍋蓋就往外跑,然后緊緊的抱住門口的程偉,語無倫次的指著里面喊;
“哥,哥,是,是,是蛇,里面,有有蛇”
在我驚魂未定時,站在凳子上的白宇哈哈大笑著跳下來,得意的看著我:
“是誰剛才牛氣哄哄的!小樣兒,跟我抖!知道什么是知已知彼,百戰(zhàn)百勝不,就你這修行,回去好好修煉幾年吧”
“白宇,你大爺!”這是我在腦子里閃過的一萬種罵他的話里,挑選出的最不能泯滅我教養(yǎng)的一句。
“好了好了,別怕了,蛇是假的”程偉哥在一旁笑著安慰我。
“哥,你也他一起欺負我”我賭氣松開環(huán)在他身上的手。
“天地良心,我剛才明明給你使眼色了啊”程偉哥委屈的說。
白宇欺負我從來就本著絕不手軟的態(tài)度,但我沒想到他也能不惜血本,在我們十幾歲的年齡段,每月的零花錢也就夠買幾個冰棍兒,哪還有富裕的買條假蛇來當?shù)谰?,所以既然財力和腦力都比不過,再之后的日子里我也只好忍了,畢竟上了初中后,我這不會騎自行車的半殘人員,還得指著他們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