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們可以在冀州各大耕田集中分布的地區(qū)設(shè)立屯田,廣置流民、百姓,將土地、種子、農(nóng)具、耕牛借與他們耕種,凡所得收成,什么都沒有的流民一半自留,一半上繳軍用。有一定農(nóng)具耕牛、只租借土地的百姓則官四民六。中間不準(zhǔn)許任何人插手過問。
如此一來,百姓可以得以生存,甚至能夠儲備災(zāi)年的救命糧食。軍中糧草供給也能夠確保充沛,不至有缺糧之憂。
而今還只是糧食,日后各種桑麻農(nóng)物,乃至牧養(yǎng)六畜,都可以依照此法,由官府出資,集中百姓統(tǒng)一勞作?!?p> 袁譚將屯田之策大致地介紹一番,命令侍從將簡冊分發(fā)給諸位文臣,說道:“這上面是具體的政策條例和施行辦法,諸位覺得如何?”
眾人都細(xì)細(xì)翻閱著手中的簡冊,一向心系百姓的辛評心不在焉地翻看了一番,便站了起來躬著身子說道:
“少將軍,請少將軍先恕罪。依下官愚見,如此抽成是不是…”
辛評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咬牙說道:“是不是有些過苛了?朝廷從未征收過如此高稅,這…”
袁譚微微一笑,溫和地說道:“先生不必如此,有什么話直言無妨。我父已有明言,今后凡是我冀州施行法令、政策、條規(guī),無論是誰提出、倡議的,在正式出臺之前都會召集相關(guān)官員磋商議論。
在此期間,但凡有不同意見者,只要言之有理,能夠自圓其說的都可以提出,我父絕不會因此怪罪,臣僚也不得以此攻訐。
這樣一來是群策群力,免于疏漏。二來也好讓有關(guān)的官員能夠充分地理解我們的政策,便于實施。此事很快便會以正式公文下達(dá)至州府上下的。”
“大善!”逢紀(jì)擊節(jié)一贊,向著袁紹拱手笑道:“主公此舉,可保忠節(jié)智謀之士心無隔礙,言路暢通無阻,實為善政!”
袁紹以捋胡須,與袁譚默契地對視一眼,高深莫測地一笑。堂下眾人都覺得今后冀州官場氣象應(yīng)該能夠煥然一新了。
袁譚又轉(zhuǎn)向有些辛評,和聲道:“先生不必?fù)?dān)心,如此抽成雖然看似苛刻,其實里面包含了一應(yīng)人頭稅、田賦和真正占大頭的地租等稅賦,而且屯民是不需要服勞役的。
大人且看我手中這份簡冊,上面有以百畝地為例,前后兩種政策百姓與朝廷所得的收成對比。事實上砍掉真正苛重的地租等中間關(guān)節(jié),再免去勞役等耽誤農(nóng)事的徭役,無論是征收上來的糧草還是百姓真正落到手的收成都有大幅度提升?!?p> 辛評告了聲罪,接過侍從遞過來的竹簡細(xì)細(xì)翻看,然后默默點頭,想了想又皺著眉頭道:
“朝廷稅收之所以敗壞,其中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天下田地分布太廣,又兼土地貧沃不勻。而今以軍管屯田,統(tǒng)一按照規(guī)定數(shù)目給百姓租借土地,可土地又貧瘠、肥沃之分啊。
統(tǒng)一收曬之下,固然一切都在官府掌控之下,沒有人能夠私藏糧食,可是租借到不同土地的百姓的收成多少是不一樣的??!”
一旁出身底層的劉備暗自搖了搖頭,開口說道:“辛大人心懷百姓,確實令人欽佩。只是而今生逢亂世,此條令已然是官民各得其所的最好辦法了,難道還有必要吹毛求疵嗎?
先生要知道,要是沒有此法,不僅大軍沒有充足的糧食儲備,那些土里刨食的黎庶們每年更是不知要餓死多少!
而今屯田之策如果能夠?qū)嵭校窨山枰缘蒙?,軍可借以儲糧。我們能做到這一點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袁譚心中暗嘆一聲,此舉也確實是無奈之策,屯田對于國家、對于朝廷來說確實是個絕好的政策,可是對于老百姓來說可就沒那么好了。
可這也實在是沒辦法啊,想要建立盛世,注定是要犧牲當(dāng)前一代乃至幾代人的利益的,這不是什么卑劣的政治借口,而是不得不正視的現(xiàn)實。
當(dāng)然了,這也是和后世比。正如劉備所言,若是屯田之策能夠好好施行,那么受益的不光是朝廷,更是百姓們。最起碼他們不會受離亂之苦,更不會被凍死、餓死。
對于漢末亂世,甚至哪怕是和平時期的底層百姓來講,屯田之策,就是實打?qū)嵉木让?。事實上無論是哪個朝代,即便是所謂盛世,都依舊有餓死、凍死的百姓。
哪怕是歷史上那些貨真價實的王朝“盛世”,也只不過是相對而言。更別提提什么“康乾盛世”這種只存在于書本上的水貨了。
辛評被劉備一番話說得一楞,隨即以手拍額,哎呀一聲,連忙向著袁紹、袁譚行禮,慚愧地說道:“評一時糊涂,出言無理,還望主公、少將軍見諒!”
又轉(zhuǎn)向劉備拱手,誠懇地說道:“多謝劉將軍指點,評一時書生之見,確是讓先生見笑了?!?p> 劉備連連擺手,口稱“不敢”,袁譚笑道:“無妨,先生也是一心為百姓考慮啊。此法…”
袁譚話沒說話,就被外面侍從的唱喏聲打斷,眾人回頭望去,只見一人推門而入,正是當(dāng)初帶頭投靠袁紹、而今冀州炙手可熱的頭號紅人朱漢朱大人。
卻見朱漢頭戴冠冕,穿著黑色官服,彎著腰趨步向前,恭恭敬敬地向著袁紹施展禮節(jié),口中高呼道:“見過主公!屬下來遲,還請主公責(zé)罰!”
袁紹望了他一眼,淡然道:“無妨,本來也沒有要求早到,你也不算來遲,起來吧。”
“是!”朱漢依舊恭恭敬敬地回道,站起身來打量著堂上安坐的眾人,笑道:“諸位大人倒是勤快,讓我這個堂堂別駕頗為赧然啊?!?p> 郭圖見他這幅自得的樣子心中暗罵,你個白癡,還在這“堂堂別駕”呢。
而今冀州高層齊聚政事堂,你還沒到的情況下主公和少將軍就和眾人商議開了,一點沒有派人催你的意思,這明顯是有意無意把你打壓出決策層了,你還在這兒“堂堂別駕”,你個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