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個月是方聆雪的兩個孩子滿一歲的大日子,不過方聆雪沒有郭子儀那么多的錢和經(jīng)力,杜瀚文還沒回來,一封信也沒有,所以方聆雪這一天一直坐在門檻上,望著天慢慢變暗,金蕎在屋中帶著孩子,盧香瓊在郭文彥的周禮之后送來了兩個丫鬟,兩人也輕松許多,最近也開始想著回府,因為盧香瓊,郭子儀暫時或者永遠不會動手傷害她與她的兩個孩子,不得不說這樣來大家都安心許多,所以這個國家即將失去她的活力與運轉(zhuǎn)的壽命。商不管政不問軍不念,張越回來了,回到了張府,薛海棠帶著張莜碟與張仁安在城門口等了三個時辰,風(fēng)程仆仆的張莜莜見到他們從馬上跳下來,身后的仆從也跳下馬來,拉著兩匹馬,薛海棠往前一步,她與張越大概有近一年半未見,張越的大本營是在渤城,不過他沒有遷居的打算,所以與家人一直是聚少離多。
“老爺,您回來啦!”薛海棠看著張越眼角掛著淚,張越扶起薛海棠,卻是一句話未說,然后他走到薛海棠身后把張莜碟與張仁安扶起來,一家人一起回來張府。張越就只有這么一個夫人,一雙兒女,有才有貌,不過他常年在外,而薛海棠的性子柔和,導(dǎo)致了一雙兒女的性子也都隨她,因此兩人都沒有什么大的野心,不過沒事,他張越有,他已經(jīng)決定將自己的女兒送到相府,是好是壞他一概不管,為的就是要一處好。
青署岸的紫陽湖,淅淅瀝瀝的春雨落下,張莜莜在樂船上,一個人,一壺茶,沒有酒,張莜莜不喜歡喝酒,就像不喜歡回顧往事一樣,天上的烏云遮蔽了太陽,就像張莜莜想努力遮蔽自己的內(nèi)心一樣,眼前擺著的不是箏,而是琴,六弦上品,張莜莜手掌撐著下巴,眼睛盯著船外,頭頂有著急促的雨滴擊打的聲音,大自然的美不及你看,總會悄然而逝,紫陽湖兩岸有著一圈垂楊柳,經(jīng)過仔細的修飾,成了一處佳人才子相會的好去處。有的垂柳的細枝長長的垂到湖面,微風(fēng)吹,那處就會泛起漣漪,也有調(diào)皮的魚兒飛躍而起含住柳葉落入水中,然后就會有一群魚開始圍繞著這枚落葉嬉戲打鬧。今日下著雨,湖水有些濁亂張莜莜換了一個姿勢,她靠在船艙的門邊,伸出手就可以碰到雨,三年后的她仍舊是一個人,而師父雪姨現(xiàn)在都有人陪,不過誰比誰快樂又有誰在乎?紫陽湖,青署岸的第一大景點,文人墨客神往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樂。
遠遠的或者近處都有樂聲想起,各種樂器發(fā)出不同的聲音,恍惚間張莜莜覺得自己回到了胡笳十八樓,回到了自己第一次彈出《山水吟》的日子,師傅在,師祖也在,大家都在,朝夕相伴的就只有手中的樂心中的音。
天色大亮天色晚,佳人歸家佳人留。
春風(fēng)不欲過山門,秋葉豈止歸家意。
世間勿忘世間癡,才子未知才子愿。
東風(fēng)不越山門關(guān),秋風(fēng)怎敢越山門。
咿咿呀呀傳來這么一首詞,才子佳人在張莜莜心間回蕩,她卻怎么也找不到一對可以往上套的璧人,沒曾想吹笛解心中的哀意,一曲一氣,不見停留,只愿催人心中最深刻的痛,可是他人未見落淚,張莜莜卻先濕了眼,雨還在下,整整一天了,沒停,頭頂上的聲音整整一天沒有變過,就像張莜莜的心慢慢的開始變了,以往的事猶如過眼云煙,不念不想不問。
嘭!兩船相撞的聲音將張莜莜的思緒拉回來,雨仍舊在下,兩艘船的相撞形成的震動令張莜莜嚇了一跳,抬眼往外看,入眼的是一把繪有桃花塢的油紙傘,往下是一件白衫長袍,再看時卻是不能看清那人的臉,不過可以知道這是一個男人。張莜莜挺直身子,扶著船艙壁站起來,說:“我并沒有邀請公子上船,公子怎能自作主張?”
“我叫朱成安,小姐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敝斐砂彩蘸糜图垈?,就這么在雨中,風(fēng)吹過他的發(fā),額頭上的碎發(fā)就這么貼住動來動去,一支玉釵將頭發(fā)穩(wěn)穩(wěn)束住,皓齒紅唇在雨中格外醒目,一雙明眸中泛著親切的光。張莜莜見人已經(jīng)把傘收好,就這么在外淋雨,只好站起來,往里走:“我叫張曉夢,朱公子您進來吧,外面雨大?!彪m然張莜莜并沒有趕朱成安走,不過也不大高興把人引進屋子。茶壺中的茶冷了,張莜莜不管直接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下,也沒想著給朱成安倒一杯,朱成安也不在意,本是自己不經(jīng)過主人家的同意上了船,所以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模樣張莜莜突然就想起了慕容風(fēng),此時她接近兩年沒有見過慕容風(fēng)了,她刻意的讓自己不去想他,卻還是忍不住,不禁常常自嘲說自己現(xiàn)在看誰都像慕容風(fēng)了。春風(fēng)輕輕的把張莜莜包下的這艘船往前推,執(zhí)漿的人靠在船尾上吃著新鮮的煙葉,帶著斗笠,四十五度望著這陰沉的天空。
“郭公子可會樂?”張莜莜坐到那把琴前,隨意用手撥弄,發(fā)出擾人的聲音,朱成安伸手按住琴弦,如此一來張莜莜再怎么弄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張小姐,這琴可不是這么彈的?!?p> “我知道,不過我樂意怎樣就怎樣?!睆堓行┧P∑?,不過很快回過神,眼前的人不是慕容風(fēng),不會容忍她耍小性子,不過朱成安倒是樂意張莜莜如此對待他。
“你剛才的笛聲可說您懂樂,這琴你怎么不會呢?”
“你想聽什么?”張莜莜輕輕撫弄,一曲清泉咕咚如臨其境。
“小姐剛才吹的是《山水吟》,不妨就彈這首,至于朱某聽曲也是要付出的,恰巧今日朱某帶了這蕭,大可以合著小姐這琴聲?!敝斐砂踩〕鍪?,在手中玩弄了一陣,然后在張莜莜面前特意炫了一下,令張莜莜十分無語,不過還是輕輕撫弄著琴,山水間的花鳥蟲魚躍然于眼前,朱成安悠遠的蕭聲將人帶入了這幅畫夢中,不少船上的執(zhí)漿人停下手中的動作,船上的貴人也停下談話,唯有一艘船中栽了些年輕男女,討論著這琴簫:“這蕭聲很明顯是朱兄的,我聽了這么多年就連他是怎么換氣我都清清楚楚,所以不會有錯,不過這琴聲我倒是沒怎么過,美麗得虛無縹緲,就像是雨霧中的仙子所做,我不禁也得好奇彈此曲的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