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任性

　　蘇新把車開走，他越來越覺得肖純無理取鬧。為了家庭和睦，他已經(jīng)盡可能放低姿態(tài)，可是她總是這么敏感。

　　他越想越煩，隨手打開車載廣播。一個很好聽的旋律響起來，“門前老樹長新芽，院里枯木又開花，半生存了好多話，藏進(jìn)了滿頭白發(fā)，記憶中的小腳丫……”

　　一個個歌詞深深鉆入他的心，他聽著聽著，居然眼眶濕潤。

　　車子開到一個紅燈處，電臺主播在說，這首歌叫《時間都去哪兒》。

　　蘇新看到人行道上有一對孱弱的老人，看起來七八十歲的樣子。老伯伯把手搭在老婆婆的肩膀上，老婆婆當(dāng)老伯伯的眼睛和拐杖，兩個人顫顫巍巍地走著。

　　眼看紅燈在閃爍，馬上就要換上綠燈了。兩個老人還在斑馬路上，有些車主不耐煩地按了按喇叭。

　　老伯伯一害怕，把手緊緊套在老婆婆的脖子上。老婆婆身體往后仰，差點(diǎn)喘不了氣。車子不等人，有些車主已經(jīng)二話不說就把車開了過去。

　　在車來車往的斑馬路上，兩個老人無助地站在那里。尤其是那個老伯伯，他可能眼睛看不見，一直緊張地把手搭在老婆婆肩膀上。老婆婆也把自己的雙手抬起來，往后搭在老伯伯的雙手上。

　　蘇新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他沒有把車開過去，后面的車又一直在催促他。沒一會兒的功夫，喇叭聲四起，路也堵死了。

　　蘇新打開車門，向兩個老人那邊跑過去。

　　他一走近，發(fā)現(xiàn)這老伯伯的確眼睛瞎了。所以他只能對老婆婆說，“阿姨，我?guī)銈冏甙??！?p>　　老婆婆雖然故作鎮(zhèn)定，但臉上難掩怯色。

　　蘇新把他們帶到路邊，問：“你們要去哪？”

　　老婆婆說：“我們想去逛逛南華公園，今天出門晚了一點(diǎn)，趕上了高峰?！?p>　　蘇新安慰他們，“沒事，我送你們過去吧?！钡撬戳丝窗c瘓的交通，交警已經(jīng)到了現(xiàn)場，他發(fā)愁道，“我的車子被堵在這里了?！?p>　　“沒事，我們自己走過去就行?！崩掀牌耪f。

　　這時老伯伯拍了拍老婆婆的背，細(xì)聲說：“再晚去，那些魚就不出來了?！?p>　　“沒事，那我們明天再喂他們就行了?！崩掀牌虐参克?p>　　老伯伯堅持道，“說不定明天我就醒不來了。”

　　這話聽起來，令蘇新有些傷感。也許到了他們這個年紀(jì)，的確擔(dān)心過一天少一天了。

　　蘇新實(shí)在不忍心，于是咬咬牙，說：“我陪你們過去吧。”

　　在路上的時候，他禮貌地問：“你們住在附近嗎？”

　　老婆婆回答，“對?！?p>　　蘇新疑惑地問，“這邊有很多公交車去南華公園的，兩個站就到了?！?p>　　老婆婆笑了笑，“早上上班的人太多，我們不想去跟年輕人擠，省得他們還得給我們讓座?！?p>　　蘇新發(fā)現(xiàn)老婆婆比老伯伯顯得更加從容，而且她的身體狀況看起來也要更好一些。

　　天氣很悶熱，好像吹過來的每一絲風(fēng)里面都夾雜著熱氣。

　　“聽說有新臺風(fēng)了，這幾天你們出門要留意一下哦。”蘇新好心提醒道。

　　老伯伯一聽，嚴(yán)肅地說：“怕什么，我們這邊已經(jīng)好幾年沒刮過臺風(fēng)了。每一回都跑隔壁省了，放心吧?！?p>　　老婆婆聽這話不樂意了，反駁道：“你不怕，那你明天自己來。人家年輕人心多好，車都不顧了，特地送我們?nèi)ス珗@。要不是你天天要去公園，我們用得著害了人家年輕人嗎？”

　　蘇新擺擺手，“沒事，不用這么客氣?！?p>　　老伯伯被老婆婆這么一教訓(xùn)，居然噤聲了。

　　蘇新不禁感嘆，“‘少年夫妻老來伴‘，看你們這樣，真好。”

　　老婆婆爽朗一笑，“沒有，沒有，我們年輕的時候也吵架，現(xiàn)在也吵架，只不過年輕的時候吵得兇一點(diǎn)?！彼÷暤卦谔K新耳朵邊說：“他眼睛不好使，全依賴我，不敢再跟我抬扛了?！?p>　　蘇新哈哈大笑起來。

　　他也小聲地問她，“你們年輕的時候想過離婚嗎？”

　　沒想到老伯伯居然聽到了，他搶著回答，“想過，我們都鬧過八百次離婚了。可是，年輕的時候有孩子。老了嘛，孩子也不在身邊，想想就將就著過吧?！?p>　　“將就？”老婆婆板著臉，“你還將就？是我將就吧？你又老又瞎，我沒嫌棄你就不錯了。”

　　兩個老人雖然在斗嘴，但蘇新卻覺得他們吵吵鬧鬧是假，相互陪伴是真。畢竟，老伯伯一路上一直搭在老婆婆的肩膀，而老婆婆也小心翼翼地帶領(lǐng)著他前行。

　　“你們孩子跟我差不多大了吧？”蘇新問。

　　老婆婆頗為動容，“哎，我們生了兩個孩子，辛辛苦苦培養(yǎng)成才?？墒撬麄兠Π。覀円膊桓医o他們添麻煩?！?p>　　快到南華公園的時候，老婆婆問：“小伙子，你結(jié)婚了嗎？有孩子了嗎？“

　　蘇新點(diǎn)點(diǎn)頭。

　　老婆婆一臉誠摯的說，”你這么孝敬老人，一定是好爸爸好老公。”

　　蘇新?lián)u搖頭，“慚愧慚愧，剛才還因?yàn)槔掀诺氖略谟魫灐！?p>　　把老人送到公園門口。他看了一下手機(jī)，居然有5個未接電話，還有一條交通處的通知。他回了電話，得知車子被拖走了。

　　雖然知道被扣了分，罰了款，但他心里一點(diǎn)都不難受。很少發(fā)朋友圈的他，居然拍了一張路邊的風(fēng)景，傳到朋友圈，并配文：時間都去哪兒。

　　發(fā)完，他就把手機(jī)放回口袋里。然后，一邊步行回公司，一邊看路上的風(fēng)景。這幾年一直忙于工作和家庭，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一個人靜靜地走在路上。此刻，他走在路上，聞到一股刺鼻的香味，才發(fā)現(xiàn)大街上種滿了新樹種，這種樹還會開出一團(tuán)團(tuán)白色的花。

　　他才想起，幾天前肖純跟他說，路上有一種樹，開出很多的花，那種花香實(shí)在讓她聞著頭暈。當(dāng)時他覺得肖純太無聊，連路邊的花都能讓她這么不愉快。因?yàn)樵谒难劾?，除了必須回去的家，就是堆在辦公桌上的資料。他想賺很多錢，給孩子好的生活，讓這個家越來越好。

　　他的手機(jī)習(xí)慣性調(diào)成靜音，等他快走到公司的時候，拿出手機(jī)一看，又有好幾個來電。肖純打的，爸爸打的，還有馬年打的，居然還有夏惠兒。

　　他只給爸爸和肖純回了電話，告訴他們路上遇堵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