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居山,蔥郁的山林之中,掩蓋著一處寸草不生的焦土。
一顆火球如太陽般升起,在半空中炸裂,無數(shù)烈焰從天空墜落,繼而熄滅,化為灰燼,飄落,仿若一場盛世煙花,又或者是,末日降臨……
三道人影在火焰之中奔跑,準確來說,是兩個人在逃,一個人在追。
“天火之劫?!”秦延的腳步?jīng)]有停,盡力朝不遠處的樹林奔跑,眼神卻不由顫抖,握緊了拳頭,“大蟲子,別碰那些灰燼!”
可惜,他的警告晚了一步。
重伊猛地停下,手中握著匕首,正準備反擊的時候,一朵灰燼輕飄飄的落在他的胳膊上,如雪花般無聲無息的消散——
“啊——”
仿若有只烙鐵壓進了血肉之中,巨大的疼痛差點讓他失去意識,手中的匕首卻是再也握不住了,掉在地上之時,恰好一片灰燼落在上面,明亮的刀身瞬間出現(xiàn)一個黑乎乎的窟窿!
“怎么不逃了?”紅與黑的世界之中,男子披著火焰走來,腳步緩慢而堅定的走向勉強站立的少年,眼神極度的輕蔑。
“大蟲子!”秦延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拉住他的胳膊就跑,一邊閃避著漫天的灰燼,一邊結(jié)印——
“草傀術(shù)!”
方圓五十米的范圍全是一片焦土,但這里本是森林,土壤中含有無數(shù)的種子和根系,那些才是草木之本。
腳下的綠芽長得有些慢,很多才剛剛冒出頭就被飄落的灰燼無情的燒毀,但綠色的野草仍舊在堅定的生長著,漸漸的在身后形成一堵綠墻,如浪潮般涌向奔跑的少年,在他們的頭頂形成一片綠色的屋頂——
灰燼仍舊在降落,野草不斷的被摧毀,那屋頂破敗如同年久失修漏雨連連的破茅屋。
秦延的額頭在不斷的冒汗——
在火焰的領(lǐng)域,想要維持草木的生長,靈力的消耗幾乎是平日里的兩倍。
雖然這三日他修煉得比平日里更加勤奮,但畢竟時間太短,對靈力的掌控還是不足……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重伊也緩過勁來了,一邊跑一邊看向前方似乎永遠到達不了的森林,道:“秦延,這是他的領(lǐng)域,我們跑不出去?!?p> 秦延道:“你有什么辦法?”
重伊突然停了下來,轉(zhuǎn)身道:“逃不掉,只能打?!?p> 他的冷靜讓秦延的心緒也平靜了些,跟著停下,問道:“你……有把握嗎?”
重伊十分痛快的開口:“不知道!”
秦延覺得這三日自己的巫術(shù)提升了多少是不知道,但脾氣絕對平和了不少。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居然還能笑一笑。
重伊從乾坤袋中取出另一把匕首,道:“不過,我覺得可以試一試。按照前兩日的經(jīng)驗,小火的體力應該也到了極限,否則,也不會突然放棄體術(shù),改用巫術(shù)攻擊?!?p> 他們說話的這會兒,眼前的綠色已經(jīng)完全被燒毀,灰燼之中的紅眸男子再次現(xiàn)身。
“呵呵?!眱扇藙倓偟膶υ掞h進赤瞳豹劫火的耳中,讓他忍不住發(fā)笑——消耗過大?兩個連氣都喘不過來的小子,到底是誰體力透支了?
劫火冷笑著站在兩人面前,微微揚了揚下巴,舔了舔嘴唇,“小子,你還有力氣過來送死么?”
重伊沒有說話,也沒有空閑說話——
草傀術(shù)失效了,灰燼再次落下了。
他一手握著匕首,一手結(jié)印,沖了上去——
“風和術(shù)!”
灰燼仍自飄落,但在快落到他身上的時候,卻突然改變了方向,仿若他周身流轉(zhuǎn)著一股清風,將那輕飄飄的灰燼吹散。
“哥哥!”
不遠處的山洞入口處,小蟲子看著灰燼中完全看不清的身影,擔憂的擰了擰眉。
旁邊,靠在風狼王軟和的肚皮上的白牙抬著眼皮看了看西邊的余暉,“還沒有結(jié)束啊,太陽快落山了呢,晚飯還沒有著落……”
大概是感覺到小家伙幽怨的目光,白牙笑了笑,伸手將他拉了過來,捏了捏他的包子臉,拉出一個笑臉,“小蟲子,你家哥哥正在戰(zhàn)斗啊,你哭喪著臉是想讓他更擔心嗎?”
小蟲子任由她搓圓揉扁,卻是嘟了嘟嘴——難道哥哥打架的時候他能在一旁看著笑不成?
白牙道:“這個時候,當然要搖旗吶喊,給你哥哥加油助威呀!”
搖旗?加油?
白牙挑了挑眉,朝那邊的戰(zhàn)場揮了揮手,喊道:“大蟲子、秦醫(yī)生,加油哦!贏了晚上有肉吃!”
重伊和秦延滿腦袋黑線——
加油?
火上澆油吧?
這丫頭到底那邊兒的?!
是贏了的話,他們就有時間去打獵抓野物回來烤肉給她吃吧……
得虧了兩人這三日被她訓練出強大的心理素質(zhì),這會兒沒破功,還能繼續(xù)戰(zhàn)斗。
卻不料,下一刻,白牙的聲音再次傳來——
“小火,你也要加油啊。嘖,你可真是越來越?jīng)]用了,天都快黑了,你居然還沒贏,是肚子餓了打不動了嗎?”
“騰”地一聲,天空中墜落的火焰似乎更旺盛了幾分。
重伊卻是眼神一亮,手中的匕首飛射而出,同時抬腳,直踢劫火的下顎!
有破綻!
劫火雖反應足夠快,躲過了襲向膝蓋的匕首,卻被那一腳踢得嘴角出血。他后退幾步,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的血跡,伸出一只手,面無表情的拔出了肩膀上的幾根木刺——
那是秦延趁機射出來的暗器。
三天了,這是他第一次被這兩個螻蟻般的人類小孩打傷。
“我一定要殺了你們?!?p> 這一次,劫火沒有咬牙切齒,眼中沒了輕蔑,神色平靜,語調(diào)平靜,就連周身的火焰似乎都變冷了——
火焰能傷人,但怒火只會傷己,會蒙蔽他的眼睛,會讓他死得更快。
這是他很早就知道的道理,所以,千百年來,他早就培養(yǎng)出了極冷靜的性子,可是,這幾日,卻接連被那丫頭撩撥出火氣,這才是他最大的失敗吧。
一擊即中的重伊后退了幾步,很想懟兩句,但剛剛的戰(zhàn)斗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和靈力,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來打嘴仗,只能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氣息沉重。
秦延看著被扔在地上的帶血的木刺,咽了口口水,并不是害怕,而是難以置信——
他居然射中了!
雖然偏了幾分,沒有射中穴道,但這是第一次啊,第一次憑借自己的力量讓高級妖獸流血……他從前總覺得戰(zhàn)斗是很無聊很沒有意義的事,此刻卻感覺到,靈宮中的脈動似乎雀躍了幾分……這種感覺,是喜悅吧?雖然跟救回一條生命時的喜悅有些不一樣。
再次從腰間摸出幾枚木刺之時,他不由得想起這幾日白牙跟他說的那些話——
“在這個野蠻時代,你首先是個巫師,其次才是醫(yī)生。沒有足夠自保的能力,你覺得你能救多少人?”
“沒有巫師血脈的人也能成為醫(yī)生??墒?,你既然擁有強大的力量,為什么不利用?誰告訴你,強大的力量只能帶來毀滅和災難的?我聽說,神隱大陸最好的醫(yī)師,圣山十巫之一的巫彭,戰(zhàn)斗力在十巫之中也能排進前三呢?!?p> “不擅長戰(zhàn)斗的可不是木系巫師,只是你,別把一切都歸咎于所謂的血脈。你擁有強大的力量,卻沒有犧牲的覺悟。不,不只是犧牲自己,也是犧牲對手。秦醫(yī)生,你不是圣人,更不是神,對敵人慈悲,就是對同伴殘忍?!?p> “還沒有戰(zhàn)斗過,就想著手下留情?呵,其實你才是最傲慢的那個吧。戰(zhàn)斗的樂趣啊……到底是不是惡趣味呢?沒有全力以赴的戰(zhàn)斗過,你有什么資格評論?”
“別太天真了,秦醫(yī)生。也只有你們這種在學院中長大,沒有經(jīng)歷過生死的學生,才會去想戰(zhàn)斗到底對不對這種問題。當死亡的陰影籠罩之時,能夠看到一絲活下去的希望,就足夠喜悅的了?!?p> 所以,這種感覺……是戰(zhàn)斗的樂趣,還是看到希望的喜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