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0 瑣事

　　　　九姑娘聽著她說，說的一臉崇拜，同時又有些嫌棄。這嫌棄似乎也是五小姐那帶來的。問她才知道，雖然術(shù)士在這個朝代地位特別高，可荒鴻在五小姐眼里不過是個避世的閑人，沒有滿腔抱負(fù)，空有一身本事也是無濟(jì)于事。

　　聽了寶珠一番說辭，雖寶珠不識字，卻跟對了主子。言語之間，足見五小姐的聰明睿智。只可惜天妒英才，五小姐十五歲便病死了。

　　五月初十，一早九姑娘便穿戴好去找荒鴻。

　　荒鴻現(xiàn)在做雜物處庫管，管理著偏院里堆著的日用雜物。

　　九姑娘一路走一路找。因著她住的偏遠(yuǎn)，荒鴻所看管的雜物處也偏，故而一路上并未碰見別的人。

　　不多時便到了寶珠說的雜物處。

　　砰，砰砰……

　　門敲了三聲，不多時便聽門吱呀一聲打開。

　　門里站著一身靛藍(lán)色布衣的小青年，不過二十歲的年紀(jì)，看他束起的發(fā)，是行過冠禮的年紀(jì)了。長著一張端正英朗的臉，身材瘦削，個頭卻足足高過九姑娘一頭，收拾的也利索。特別是一雙眼睛似乎能看透人的生死。

　　九姑娘被這么看著，不由得緊張起來，拳頭松了又緊。

　　“找誰？”荒鴻一開口，一轉(zhuǎn)方才的睿智，換做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九姑娘搖搖頭，桃花一般的美眸一眨，“叨擾了，我叫云裳。想請先生幫我找個人。”

　　九姑娘之所以這般問起，自然是有緣由。娘親讓她去找叫慕云的人，九姑娘認(rèn)真應(yīng)下，問娘親如何稱呼這位，娘親卻讓她叫其老家伙。既然是老家伙，那必定不是這樣的年歲。更何況人家有名有姓，叫荒鴻。

　　那門里的人聽她說出自己名字的時候不由得漏出一分訝異。轉(zhuǎn)而又聽她要找人，那眼神就變得有些游離不定了。

　　半晌，那人勾唇一笑，露出一排齊整的牙齒，伸手深揖一禮，“是九小姐?；镍櫻圩?，竟未認(rèn)出。小姐里邊請?！?p>　　說話間便讓出門口請九姑娘進(jìn)院子。

　　九姑娘雖生在鄉(xiāng)野也是自小讀圣賢的，回他一禮跟著進(jìn)了院里。

　　院子不大，打掃的如他的人一般干凈利落，步入正廳，荒鴻為她泡一杯茶。

　　九姑娘心中有事，本無心飲茶。礙于荒鴻盛情，才會輕抿一口。

　　不覺間啟開茶蓋一觀，入口時茶味回甘老道，觀其茶色明黃澄亮，聞其茶香悠遠(yuǎn)綿長。

　　放下茶杯，不由得再看一眼荒鴻，說起正事，“先生，今日前來叨擾，望先生為在下解惑?！?p>　　荒鴻抿一口茶，目光在九姑娘腰間停留，一瞬眸瞳畏縮，再收回目光時，依舊是疏遠(yuǎn)有禮道，“九小姐請講。”

　　“我想打聽一個叫慕云的人。苦于沒有線索，想請先生起一卦?！本殴媚镩_門見山地問出來，就見荒鴻眸光凝著自己，等了片刻他才道，“天底下叫慕云的人多了，不知云裳小姐找的是哪一位。若小姐能提供些有用的信息，或許我能起一卦看看?！?p>　　聞言，女子凝眉學(xué)著娘親的樣子做了個很兇的模樣，道，“就是這樣，而且，他一生氣鼻子就歪了。”

　　荒鴻淡淡飲一口茶，繼續(xù)問，“你來時就叫他慕云，看你又不像認(rèn)識他的，總該有個稱呼吧。”

　　“有。”九姑娘躊躇了一下，低低道，“老家伙?！?p>　　荒鴻一愣，心下一沉，他所敬仰的師父被人這般稱呼他心中不快，眉頭蹙起，有些不耐煩道，“這樣的人，我還真不知道。起卦要的條件也不具備，不如云裳小姐多留意看看?；蛟S會有線索?！?p>　　這不是九姑娘想要的答案?？杉热凰@般說，那說明這一次來是要無功而返了。

　　她微微勾唇，道一句，“無妨。是我唐突了?！倍似鸩璞俸纫豢?，便起身告辭了。

　　荒鴻起身送她，行至門口，那小青年突然道，“若小姐日后有何難處，盡管來找我。”

　　九姑娘就笑，又覺得與他并不算相識、相熟，便沖他一笑，道，“云裳先謝過先生了。”

　　說話間已走出院門。九姑娘回身請荒鴻別送，這一句話的功夫，竟不知門口早站了一個人。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正瞧著他們。

　　“呦，這是哪家的姑娘有幸上了季淵的炕?。俊?p>　　九姑娘背著身本就沒看見后面有人，更何況突然而來了一句，先是抬頭看看荒鴻，原來他已有字，季淵。而后意識到那粗鄙不堪的話，唬的她羞臊難耐。赫然轉(zhuǎn)身，就見荒鴻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前。

　　不待她錯開步子看見外面的來人，只聽“啪”的一聲，之后便是荒鴻一轉(zhuǎn)冷漠，刺骨冰冷的聲音，“滾?！?p>　　那女人一愣，緊接著便是她嚎啕跑遠(yuǎn)的聲音。

　　一切來的太突然，九姑娘只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荒鴻不是一個雜貨管理員嗎？為何如此厲害？還有，被他打走的那個女人是誰？既然耀武揚(yáng)威，那必定是府中有些地位的人。是不是闖禍了呢？

　　九姑娘被這無緣無故而來的禍?zhǔn)聡樍艘淮筇?，愣愣地待在那里，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直到背后的門砰一聲關(guān)住，她才回過神來，憂心忡忡地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門，焦頭爛額地走回自己院里。

　　她隱約覺得這回是攤上事了。

　　一進(jìn)自己的院門就聽屋里有人說話。九姑娘并未當(dāng)回事，只是不覺間腳下慢了一步，且聽屋里寶珠與那客人說的何事。

　　“拜老爺生辰的壽圖我家小姐已繡完了，足有七尺七那么大?！闭f話的那個小姑娘聲音清脆，炫耀了一番似是喝了口茶接著補(bǔ)充道，“還有，還有……”

　　那后面說的什么九姑娘沒聽到，依舊慢慢悠悠往里走。就聽寶珠忽而笑了起來，“你這小蹄子，說話沒個把門的，仔細(xì)二小姐威風(fēng)上來，撕爛你的嘴?！?p>　　“二小姐這幾日心情好。我都有時間找你聊聊天偷個閑?！蹦切」媚餁g快的聲音又說上一句，就聽寶珠嘆了口氣道，“還說呢。我這幾日可是被那祖宗折騰的累壞了。你離得太太近，倒是知不知道她那倒霉的爛皮爛肉的是什么?。砍扇绽镆姷?，我食欲都不好了?！?p>　　“難怪這幾日都不見你出來晃悠了。我倒是聽院里的人議論過，說這人觸怒了神明才惹的病，你且勸勸她多行善事或許有用。不過也是，府里突然多出個九小姐來，總要有個接受的過程。我們太太說了，九小姐若知進(jìn)退守本分，常住府中也未嘗不可?！?p>　　寶珠聽這一句似乎生了氣，聲音變得低沉起來，“本分？不過是你家太太嘴里的說辭罷了，邵姨太太夠守本分了吧，還不照樣落了個那樣的下場?！?p>　　“寶珠姐姐，這話……”

　　那小姑娘說著話，一探頭，那后半句話就在看見九姑娘的一瞬間生生咽了回去，躊躇地喚了句，“九小姐?！?p>　　聞聲寶珠也急急起身出門迎她。

　　九姑娘便笑，“你們聊你們的。聊完了寶珠給我端一盆水進(jìn)屋?！?p>　　寶珠聞言應(yīng)下，拉扯著那姑娘的衣裳，二人遍尷尬離開。

　　方才聽得寶珠說起邵姨娘時的語氣，似乎并不簡單。這卿府里似乎并沒有表面上看的那么平靜，索性與自己無關(guān)，還是想想如何找慕云吧！再說父親生辰就要到了，是要緊的事。那送什么禮呢？

　　這樣想了半日，也沒個結(jié)果。而且寶珠自自己回來后就變得謹(jǐn)小慎微，許是知道自己聽到她刻薄的話了。

　　就這么過了三日，突然不期而至的大雨把九姑娘所住的小院淹了大半。主仆二人不得不坐在屋里看外面不知何時才會停的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這卿家院里的事。

　　九姑娘的父親有一妻一妾，妻趙氏，娘家是蘇城第一富戶，娘家哥哥是江南一代的廂軍統(tǒng)領(lǐng)，所以在卿家一直穩(wěn)坐主母的位置，掌管著府中一切內(nèi)事。

　　妾的話，四少爺，五小姐和六小姐的娘親邵氏七年前死了，卿老爺便把外宅孫氏帶了回來。孫氏不能生養(yǎng)，便將邵氏子女一并過繼去了。

　　總結(jié)一下，最頂頭有個老太太，很是有威信，畢竟卿老爺卿世勛是舉孝廉的孝子。再來，九姑娘有三個哥哥，五個姐姐。除去死了的大哥和五姐，再拋開嫁出去的三姐和七姐。院里也就二姐卿云漪，四哥卿云志，六姐卿云菁，八哥卿云禮，這幾個哥哥姐姐了。

　　九姑娘想著自己排行老九，估摸著后面能有個弟弟妹妹啥的，卻不想自己排在最后。那可想而知，她那未曾謀面的父親許是老態(tài)龍鐘了也未可知。

　　外面雨下的越來越大沒有要停的意思。天空黑壓壓的壓到人喘不上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