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莊親王早早地便起了床,他想在第一時間,感受一番早市的真實狀況。本著勤勞致富的理念,越是早市,越是能看出一座城市的繁榮程度。無論是買家還是賣家,都企圖在早市里獲得最可觀的利益。
然而,河西之地早市的冷清程度,即使在情理之中,依舊出人意料。難以想象,一條長達千米的早市,竟只有十來個攤位傳出有氣無力的吆喝聲。日常必需品的蔬菜與肉類,更是只剩下兩三家。
“少爺,這……”小白拼命地揉著眼,已確定這不是幻象。
“我們?nèi)ツ抢飭枂柨础!鼻f親王指了指左前方擺著背簍的老奶奶,她的頭發(fā)早已花白,額頭上滿是皺紋,正無力地坐在街邊,面前攤著許多還掛著露水的新鮮蔬菜。
“老奶奶,你這里的蔬菜,怎么賣?”莊親王隨意抓起一把,翠綠的菜葉似在誘惑道,“快來吃我呀,我可好吃了。”
“你說什么?”老奶奶有些耳背,看到有人過來,忙側(cè)著頭,將耳朵對準莊親王,“我聽不清楚,你再大點聲呢?”
“我說!”莊親王將聲音陡然提高不少,“老奶奶,你這里的蔬菜,怎么賣?”他重復著剛才的問題。他這一嗓子,引起了這條街其他攤販的注意,大概是,難得看見有人詢價。
“哦,二錢一把?!崩夏棠躺斐鲇沂?,顫巍巍地比出數(shù)字。
一兩銀子等于十錢,這二錢一把,已然是天價。莊親王忙放下手中的蔬菜,連連擺手,“太貴了!老奶奶,能便宜一點嗎?”
“這還貴?”老奶奶將蔬菜收回背簍里,擺出一副不肯再做交易的動作,“這已經(jīng)是最便宜的價格,不買拉倒。不信你去問問旁邊的人,看他們賣多少?”
莊親王還真不信這個邪,往前走了兩步,停在這條街上唯一一處賣魚的攤位,對著正在盤點貨物的魚販子問道,“小兄弟,你這里的魚怎么賣?”
魚販子看上去挺年輕,但手腳極其利索,許是聽到剛才他與老奶奶的爭執(zhí),頭也不抬地回答道,“活魚八錢一條,死魚四錢一條?!?p> 這下,小白也跟著不樂意的,語速極快,出聲表示憤慨,“喂,小兄弟,這生意不是你這么做的,你這完全是在敲竹杠。”
“誰在敲竹杠?”魚販子抬頭,雙手叉腰,似要與小白好生談一番道理,“我們是生意人,從不做虧本買賣,這已經(jīng)是最低價了。倘若再低,我們就得去喝西北風了?!?p> “那你也不能賣這么貴呀,誰買得起?”小白高聲斥責道,“死魚都能賣出四錢,小兄弟,你這不是明擺著搶錢呢?這酒樓里喝一壺酒,也才十個銅板?!?p> “你說的那是以前的價格?!甭牭叫“椎挠嬎惴绞剑~販子擺出一副不屑與之斗嘴的態(tài)度,低著頭,又繼續(xù)整理著貨物,“你們肯定不是河西人,不然肯定不會知道連乞丐都不屑于十個銅板。如今這物價,一天比一天離譜,早就今非昔比?!?p> “就是,一看你們就是外地人?!迸赃厰偽坏睦夏棠谈胶停Z氣里溫和了不少,但態(tài)度仍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們要是在這里住上個三五天,就不會說他敲竹杠了,我們這兒啊,都已經(jīng)是最低價了。不信,你們?nèi)ツ辖挚纯垂偈?。?p> “那小白,我們?nèi)タ纯垂偈??!鼻f親王下意識地摸了摸錢袋,已空了一半,這一路已花了不少,若非他只是在這里小住,以當前的物價,縱然有黃金千兩,也遲早會被掏空。想到這里,他心里一沉,“小白,你身上還有多少錢?”
“還有一大半,住幾天是肯定沒有問題的。就是……”小白在心里默算著一筆賬,最后得出一個結(jié)論,“差不多能勉強保證我們回京,只是,倘若算上給如意母女看病的費用,就會囊中羞澀?!边@是一筆格外的開銷,小白苦笑著,“實在不行,我們只能去典當了?!?p> 堂堂親王,竟可能會淪落到典當行李的份兒上,說出去誰會相信?
二人一邊聊著接下來數(shù)日的開銷,一邊朝官市走去。河西比不得京城的規(guī)模,從東走到南,也就一柱香的時間。相比起東街門可羅雀,南街正常營業(yè)的店鋪還是不少。但二者有一點情況是相同的,這里幾乎只有賣家,看不見任何買家。
除了鹽鐵,南街也能出售各種日常物品,街邊,有一家包子鋪,蒸籠正散發(fā)著香氣,誘惑著莊親王與小白。二人起得早,客棧沒有來得及準備早飯,此時正是饑餓的時候?!吧贍敚蝗缥覀?nèi)ツ抢镒蛔??順便,還可以跟包子鋪老板聊一聊?”顯然,小白的重點是前一句。
但莊親王卻認為后一句更在理,便欣然同意?!耙埠?,我們?nèi)枂柷闆r?!?p> 包子鋪老板是個高高瘦瘦的漢子,皮膚白皙,給人一種斯文且清秀的錯覺。他正和著面,一旁,擱著一碗肉餡,包子鋪老板注意到有人站在面前,便抬頭,用滿著面粉的手擦了擦臉,問道,“你們是要買包子的嗎?一兩銀子一籠,有十二個?!?p> “?。。 毙“妆贿@高昂的價格嚇到,饑餓感瞬間消失,連說話都開始結(jié)巴,“你……老板,你……是在開玩笑嗎?”一兩銀子等于十二個包子,饒是小白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這般離奇的高價。難怪,之前魚販子與老奶奶,會強調(diào)他們已經(jīng)是最低價。
“不是玩笑,沒辦法,我們也要生活?!卑愉伬习迓牫龆说耐獾乜谝?,便停下手里的工作,閑談了一番,“家里有老母親,還有妻兒,一家人就指望著這包子鋪了?!?p> “那你這么高的價格,包子能賣得出去嗎?”小白上下打量著眼前開在街邊的包子鋪,占地面積并不大,只放著兩張桌子。
“以前生意挺好的?!卑愉伬习鍩o奈地嘆口氣,似要繼續(xù)深入,卻不想注意到兩個穿著官府看上去卻吊兒郎當?shù)哪贻p人,正朝著這里走過來,連忙閉上嘴,“不聊了不聊了,這些吸血鬼又來了。喏,你們先過來坐坐,不然,一會兒你們可就跟著交錢了?!?p> 這幾日,莊親王已習慣于不解的狀態(tài),并沒有再提出任何問題,便按照包子鋪老板的要求,與小白一道坐下來,并點了一籠天價包子,準備一邊填飽肚子,一邊繼續(xù)觀察。這兩個年輕人,雖穿著官服,戴著官帽,甚至腰間還配著官府長劍,但行為舉止絲毫沒有為官者的尊嚴,充其量,更像是市井無賴。